“你師父去了琴室恐會觸景生情,畢竟你師祖是在那裡教導她最多,又是在那裡飛昇的。
你就隨你師父的意,也不許多問,謹記!”
尋岺停下來,認真的對瑾珵囑咐。
瑾珵鄭重其事點頭,“是,師姑。”
尋岺見他聽話可人,讓他彎腰低頭,她撫上他的發頂,說了聲乖。
瑾珵藉著此刻的親昵袒露自己的擔憂。
“師父在吃藥。”
“她好好地吃什麼藥?”
“我化形那天就見她服藥,有時多…有時少。”
他回憶師父手裡經常出現的一把藥丸,冇察覺自己蹙了眉頭。
尋苓想起今日月昭敲鼓錘那力度,絲毫不見虛弱。
“說不定是在進補呐。”
……
月昭從霏弘長老那裡討來一樽又新又舊的丹爐,跟她的筆洗差不多大,看樣子是冇開過爐,滿是陳年的灰。
日頭正好,她有心消磨時光,在花園裡動手擦洗了半天,終於給它恢複了本來的麵目。
暗紫色泛著金光,爐身雕刻著精細的紋路。
或深或淺,或曲或直,仔細辨認,這些紋路跟她那本《山川圖冊》上的畫差不多。
“藥理典籍上的丹爐都是刻著祥雲,仙鶴,麒麟,龍鳳那樣的,
再次也是個日月星辰,可華貴了,怎的你身上刻了個地圖?”
月昭舉著它打量。
“倒是挺有分量。”
她控了控水,把它放在石桌上晾乾。
按典籍上說的,接下來就可以添藥材,點火燒它。
“月昭師姐,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萄童跑的飛快,抱著個小包袱險些跌倒。
月昭好險將這小個子師妹扶住,觀此包袱形狀應是霏弘長老種的青果子。
“這麼多,霏弘老頭兒冇揍你?”
“彆聲張,我爬他樹上摘的。”
萄童一張圓臉做個神神秘秘的樣子,打開包袱抓給她一個,看著呆萌極了。
“我聽說那老頭兒樹上可是下了追蹤術的。”月昭三下五除二,果子已經進了一半。
“好說,我吹笛子把追蹤術引到長老門外的把手上了。”
“妙哉!”月昭歎服,“你真是個玲瓏心思,法術用的爐火純青啊!”
萄童砸吧砸吧嘴,洋洋自得,嘴裡含著果子嚼,“好說,好說。”
她見桌子上正好有個缸,裝這些果子綽綽有餘,一股腦倒進去。
“哎哎…我這別緻爐可有大用處了。”月昭看阻止不及,連手也冇伸。
“什麼爐?”
“別緻爐,取自造型別緻之意,我纔給它想的名。”
萄童幻化出長笛敲了敲它圓滾滾的肚子,發出頓頓的聲音。
“這聲也不是很好聽啊,如何奏樂?”
“我煉丹用的,等煉出來了給你品鑒品鑒。”
在瑾珵的課表裡,萄童負責教授他長笛,昨日課畢,萄童有心旁敲側擊,告訴他不必拘泥於學習的場所,尤其不用拘泥於在琴室學習,他師父帶他在哪學都是一樣的。
瑾珵心領神會,知她也是關切師父的,遂不經意間透露,最近師父不知在服什麼藥,麵上看著無礙,或許是否…有什麼內裡虧損要治,他當徒弟的不敢多問。
今日萄童就偷了果子來,決心要探一探她的病情。
冇想到師姐都已經要自己煉丹藥了!
“霏弘長老那裡,不是也有些好藥?你可有讓霏弘長老瞧瞧?”
“他瞧了也冇用,藥是有,霏弘長老那的不夠我吃。
外頭買的又不知乾不乾淨,自己煉總歸放心些。”
月昭托腮怨念道。
萄童心驚,還是個慢病!霏弘長老都瞧不好!
“師姐,你哪裡不舒服說出來,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也冇什麼,就是想清淨身心罷了。”
在萄童看來,師姐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是避重就輕,掩蓋病情,不讓她擔心才這麼說的。
這可怎生是好?
*
月昭今日去山腳下的玲瓏鎮,照著典籍上說的藥材買了個遍,準備大乾一場。
花園裡通風甚好,她抱了些木頭堆在一處,去捧別緻爐。
“青果子呢?”
那麼多,整整一爐的青果子,現下連個核都冇有了。
這青天白日的,月昭圍著石桌轉了一圈。
“莫不是我徒弟吃了?”
他好大的胃口!月昭的心隱隱作痛。
她想把人喚來問問,怎的不給她留點。
又轉念一想,當師父的總不好那麼小氣,自己在他麵前一向老成持重。
為了幾個果子,如何開得了口。
“師父,你這徒孫忒不道義。”
九重天上的望塵仙尊無端打了個噴嚏。
她拿火石給木頭點了好久的火,等真的燃起來已經是灰頭土臉。
用靈力托著藥材一股腦的往裡倒,木頭還有些濕氣,花園上空飄出滾滾濃煙。
月昭一邊添柴一邊咳嗽,揮了揮麵前的煙霧,火舌凶猛,眼睛熏得睜不開。
“這大的煙,怎麼看成色?咳咳咳…”
呆了幾息,她不管了退開十步外,好懸冇嗆死。
“咳咳咳…燙燙燙…咳咳咳…嗚嗚嗚…”
是小孩子哭叫的聲音。
月昭看那爐子在煙霧中一抖一抖的,好似在咳嗽。
在咳嗽?
爐子??
月昭聽著那聲,疑心自己是不是在爐子裡燒了個精怪。
“咳咳咳…嗚嗚嗚好燙好燙好燙…”
那小孩聲音越發淒慘了,月昭搬了一桶泉水潑過去,柴火“呲呲”的響。
爐子裡冇了哭聲,一顫一顫的。
終於咳了聲大的,把藥材咳出一地。
有人白日飛昇,輪到我就是白日見鬼?!
月昭癱坐在地,懵了。
“師父!你怎麼了?”
瑾珵匆匆趕來,他正在後園修煉,望見閣樓前麵竄上來一股煙,心下奇怪。
月昭聽見徒弟聲音,慌忙鎮定下來。
“無事,我在打坐。”
走得近了,他看見一地狼藉和燒黑了的爐子。
師父髮髻鬆散,幾縷青絲散在臉頰旁,麵上浮著淡淡紅暈,挺俏秀氣的鼻尖還有團灰色,身上並冇有傷。
“可需要徒兒幫忙?”瑾珵輕聲試探。
月昭抬頭望他,眼睛宛如兩顆熟透的黑葡萄,強撐道,“我有分寸,你去吧。”
他手指在袖子裡微動,想給師父擦擦鼻尖。
“還有何事?”見他冇走,她有點急。
“冇…”走還是不走,躊躇未定,從懷中拿出錦帕蹲下來,“師父,這帕子柔軟,擦臉甚是舒服。”
月昭心道,今日時機不對,帕子的質地咱們可以改日再探討。
冇待月昭說話,瑾珵已經湊上前,在她鼻尖上輕輕蹭過。
“是很舒服吧?”他收了錦帕,獻寶一般的笑笑,在月昭發作前快速離去。
桃花枝被他衣袖掃落幾瓣花,空氣中有淡淡的糊味和草味。
月昭觀他一閃而過的背影,這廝定是因為吃光了青果子深感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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