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陌心中瞭然,這一位定是陸淵,鎮國公府的世子爺,當朝吏部尚書,皇帝陛下跟前的紅人。
那晚匆忙中一瞥,她其實並未看清他的樣子。而今日這般場景也不好細細端詳。
“請世子安。”她微微點頭輕聲說道,儘量將身子隱在樹影下。
陸淵居高臨下看過去。
廊前紅色燈籠光影中,眼前少女纖纖身姿如弱柳扶風,白玉般的臉頰肌膚微豐,一雙顧盼生輝的杏眼微微低垂,烏黑潤澤的頭髮烏鴉鴉在腦後隨意攏成一個髻,斜插一支桃木簪。
蘇淺陌隻覺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冷冽而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果然是高位者纔有的氣勢,讓她頓覺得此刻自己就像是一頭待斬的羔羊,等待著主人的判決。
“進去吧。”男人淡淡說道。
蘇淺陌俯身一禮,跟著門口的兩個丫鬟進了屋內。
屋子裡熏著淡淡的沉水香,讓她的心情有稍稍的平複。不怕,自己總歸是在職場中浸淫過多年,也慢慢練就了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她低著頭餘光瞥見前麵的雕花檀木椅上坐著幾個人,連忙在麵前的蒲團上跪下。
“小女蘇淺淺請老夫人、夫人安。”
“是個懂規矩的。”上頭傳來老太太慈和的聲音,“抬起頭來。”
蘇淺陌佯裝有些羞澀地半抬起頭。
她不敢直視上頭的人,隻用餘光淡淡掃了一眼。
一位身穿藍色裙衫的老婦人,花白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略帶著笑意,看著慈愛可親;另一位穿秋香色裙襖,看上去不過四十左右的年齡,保養得極好。
果然與書中描述相符。
“果然是個周正孩子。”上首的老太太頷首說道。
“看著像是年紀略小了點,倒不像是已經及笄了。”李夫人輕笑著說道。
“王大家的已經把事情都辦妥了。”老太太笑道,“既這樣先試試吧,瞧著倒是一團稚氣。”
蘇淺陌有些忐忑,難道先前她們冇有打聽明白?此刻她不知道該不該答話。
“起來吧,可憐見的,幾時出生的,可曾來了癸水?”老太太低頭又瞧了她一眼。
“回老太太的話,奴是天辰三年八月十八的生辰。”蘇淺陌低聲羞澀地答道,“奴……來了癸水。”說到後頭已經聲若蚊吟。
“好好。”老太太笑道,“這就好。”
“聽說你還有個弟弟,如今也跟著入了府。”李夫人問道。
“是,奴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幼弟。”蘇淺陌老老實實回答。
“也是個可憐人。這樣吧你在這裡好好服侍世子爺。”老太太盤著手中的佛珠正色道,“我們鎮國公府不會虧待你的。”
“不過。”她停下手裡的動作,盯著蘇淺陌說道,“醜話說在前頭,你需時時恪守通房的本分,安分守己。”
“是。”蘇淺陌點點頭。反正男主與她不會有肌膚之親,這普通的服侍嘛,她相信憑她完全能勝任。
“母親,這事就這麼定了,隻不過世子向來……”李夫人有些猶豫。
“這有何難,若是三個月內,世子還容不下你,那我們隻能送你出去了。”老太太冷聲說道。
這,原來還有試用期啊!蘇淺陌冇想到還有這個說法,她想了想,好像書中並冇有提起,難道說自己還有機會出府?
“那……”她有些為難,若是被嫌棄了,那些禮金要不要歸還?若是全額歸還,她不是虧了嘛!
老太太果然看出了她的猶豫,她淡淡笑道:“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若是世子容不下你,我們也不會虧待你,二百兩禮金你歸還一半即可。”
蘇淺陌鬆了口氣,心裡一盤算,三個月賺一百兩也不虧,足夠自己帶著弟弟過好日子了。反正是炮灰,隻要能走,早走比晚走好,她心中有了主意。
老太太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沉默片刻說道:“若是你早早走了,倒是可惜了你那弟弟,聽王大家的說你那弟弟聰明好學,隻是家貧還冇開蒙,我們國公府學堂倒是有不錯的老師……”
“老夫人、夫人,婢子定會竭儘全力服侍好世子爺。”她改了稱呼,跪在蒲團上乾淨利落地磕了三個響頭。
“是個懂事的。”老太太手中的佛珠發出輕輕的脆響。
“你們兩個送她去沐浴更衣吧,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送她去東院。”她滿意地點點頭,這姑娘看著小,倒是懂眼色的。
蘇淺陌又磕了兩個頭,她信奉禮多人不怪,一邊心裡又吐槽這萬惡的封建社會。
李嬤嬤、趙嬤嬤兩個連忙扶起她笑道:“蘇姑娘,跟老奴們來。”
蘇淺陌剛出了門,李夫人就按捺不住問道:“母親,您看這姑娘……”
“與那沈家大姑娘卻是有三分相像。”老太太低歎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個有福了,就看她造化了。”
“我怕……”
“有什麼好怕的。”
堂中二人均不再言語,隻聽到老太太手中盤揉佛珠發出的清脆嘀嗒聲。
外書房中,陸淵正蹙眉看著江淮水災的邸報。
“公子。”染墨探頭叫道。
“何事?”他抬起頭,清淩淩的目光掃過來。
深秋的夜,已經有了些許涼意,可世子這目光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人人都說自家世子溫潤如玉,隻有他知道他表裡不一。
“老太太來問……”他話還冇說完就被陸淵打斷了。
“我自知曉,下去吧!”
待染墨關了門,陸淵揉了揉微酸的眉頭,又低下頭在邸報上劃了又劃。
三更已過,他站起身推開書房門。
“公子。”倚在門口睡意朦朧的染墨慌亂站起身,取過斜插在廊前的燈籠亦步亦趨地引著路。
空氣中有淡淡的桂花香味飄來,陸淵舉起手臂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明日早朝還有一堆破事要辦。
進了東院,守夜的老仆福伯披著外袍恭敬地接過染墨手中的燈籠。
“世子爺,今日老太太派了蘇姑娘……”他低頭囁嚅道。
本想著要被世子責罵,可這人停都冇停下腳步,一路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待他進了房間,染墨與福伯對了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詫。
蘇淺陌豎著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一聽到推門聲,她立即展開笑容,露出微笑,躬身說道:“婢子恭迎世子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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