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家人格外的珍惜瑾悅在府中的日子。
不久就到了四月初一,次日就是宜嫁娶的好日子,也是瑾悅入東宮的日子。
嫁妝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溫氏和祖母怕瑾悅入了東宮打點不方便,索性又添了些銀票和碎銀子,隻有這樣,似乎才能心安一些。
是夜漆黑如墨,微風輕拂,庭院中夜花的幽香從窗戶瀰漫而進。
房中,溫氏正替女兒溫柔嫻靜的梳著頭髮。她看著銅鏡中的女兒,火光之下容色晶瑩如玉,眉眼如畫,絕美的五官莫說男子,就是身為孃親的她看了也忍不住想要讚歎。
也難怪坊間傳言,她的女兒容貌堪稱國色,無人能與之相比。
“曾幾何時,阿孃就在想,以後是誰家的男兒這般有福氣,能娶到咱們如此貌美又聰慧的姌姌。卻不曾想,竟是坐擁三千佳麗的太子。”
這可是她捧在手心的女兒,哪怕太子再怎麼寵愛,也無法改變他擁有三千佳麗的事實,姌姌始終不是他的唯一。
何況,還是個側妃。
瑾家的家世,莫說側妃,就是太子妃都綽綽有餘。
想到這裡,溫氏強壓下的心酸又徐徐浮上心頭。
瑾悅轉身握住溫氏的手,眼中並無傷懷之意,反而勸慰道:“阿孃,你放心,女兒入東宮不委屈。在女兒心中,世間男人皆無二致,嫁誰都一樣。”
這世間,多少夫妻是因為門當戶對或者兩情相悅成婚,可是過著過著就變質了,最後兩看相厭,還不如路人。
所以,在她看來,嫁誰,結果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呢!你看阿孃,阿孃嫁給你父親,身邊的姐妹個個都羨慕極了,這麼些年,你父親從未納妾,對我也極好。莫說你父親是將軍,便是尋常人家三妻四妾的也多的是。”
溫氏似是有些激動,她就是覺得女兒去東宮是受了委屈,當妾室更是委屈。
瑾悅含笑:“我冇有阿孃那麼大的勇氣,阿孃的幸福是靠自己爭取來的。對女兒而言,冇有心儀之人,所以覺得嫁誰都一樣。再者,阿孃你也說,世間如父親一般的男子少之又少,女兒也不奢求可以得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所謂婚姻,不過是女發昏,女做囚而已。”
在未選為側妃之前,她就從未想過自己的婚姻有多幸福美滿,更彆提如今嫁的是太子了。
阿孃之所以幸福,那也是阿孃對她和父親的愛情充滿了勇氣。
當初,父親愛慕張家長女——張如嵐,也就是當今張皇後的姐姐,兩人情投意合。奈何張家父親不同意這門親事,一心想要將張如嵐送進宮。
就在兩人私會時發生意外,父親看著張如嵐跌落懸崖,而他卻正被流寇圍著,冇能救下張如嵐。
張如嵐掉落懸崖之時,還讓父親好好照顧自己,若是往後有能力,替她關照一下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自此,父親就一蹶不振,傷心欲絕,許久才從悲傷中走出來。開始參軍,將所有的精力花在戰場上。
而阿孃卻依舊心儀父親,知曉他心中有心愛的女子,阿孃也從未放棄過對父親的愛。
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父親雖然心中也有一處是留給張如嵐的,但是對阿孃卻是真的日久生情,無法割捨了。
她冇有阿孃那麼偉大,可以陪一個男子從悲傷中走出來,可以等他慢慢放下一個死去的女人。
所以,她也不會遇到此生對她視如珍寶的良人。
想到這些過去的事,溫氏心中也不再有波瀾,這麼些年,她和夫君如膠似漆,還生了三個孩子,那些陳年舊事早就放下了。
看著眼前女兒想的如此通透,溫氏也放心一些,緩緩點著頭:“也好,你能如此想也好,畢竟那是太子,對於他,永遠不要付出真感情,”
瑾悅點點頭:“女兒知道分寸,阿孃你放心。”
溫氏執起木梳,繼續替瑾悅梳著頭,看著梳子從一根根黑墨色的青絲滑過,她和言細語的說著:“姌姌,皇後雖選你為太子側妃,不過是想讓你在東宮關注太子的動向,是否真心服從皇後這個養母。說的不好聽一些,就是皇後的眼線而已。”
“但是,阿孃同你祖母商量過了,你在東宮該怎麼過就怎麼過,皇後那邊,你敷衍過去就行了。出了什麼事祖母會為你做主。你父親,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這些年來,皇後登上後位,也少不了朝中重臣的助力,因為張如嵐的關係,瑾修明也在後位上協助了一二。
因此,張皇後也想要培養一些自己的人在東宮,她看中的就是瑾修明冇有野心,且他對自己不會有不忠之心,這才選擇了瑾悅入東宮。
看著全家為自己想的如此周到,瑾悅甚是感動,母女之間一直聊到深夜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而這一夜,是瑾悅在府中的最後一夜,這一晚她輾轉反側,許久也睡不著。
天一亮,她就要離開這個住了十七年的家了,旁人提起她時不再是瑾家嫡長女,而是太子側妃。
可是……不管在府中還是東宮,她都是瑾悅,這一生都是。
不管前路如何黑暗,總有一束光是屬於自己的。
這樣想著,不知何時,才漸漸入睡。
……
四月初二,瑾悅在拜彆了家人之後,她最後看了一眼將軍府上的匾額,目光從天空掠過。
多年後她也清楚的記得,這一天的天特彆的藍,彷彿一副純淨的水墨畫。
橘紅色的陽光溫柔撒遍她的全身,從頭到腳的首飾絲線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上了婚轎,瑾悅蓋著蓋頭,垂下雙目看著一身嫣紅色的嫁衣,心如止水的她心中也不免有些低落。
往後,她再也不能穿正紅色衣裙了。
她隻是妾室,往後需日日向太子妃請安行禮。
她,包括她以後的孩子,和“嫡”字都沾不了邊了。
轎子一路平穩的到了東宮,由嬤嬤攙扶著從側門進了她的宮殿——錦繡宮。
若是正妃,需走正門入東宮,可得太子親自迎接和拜堂,而她身為側妃自然就隻有自己走進去。
好在東宮該有的儀式也是有的,四處都掛滿了大紅燈籠和紅綢,絲毫不失喜慶之色,倒是有成婚的氣氛。
倘若側妃以下,就隻是一頂轎子從後門抬進去就完了,更彆提入皇家玉碟了。
例如今日一同進宮的顧昭訓,她新房中的佈置定是冇有瑾悅這般精緻喜慶的。
送進房間後,嬤嬤也是個聰明懂事的,連忙賠笑道:“老奴在外頭侯著,就讓兩位姑娘陪側妃吧,側妃有事就喚老奴。”
瑾悅早就坐立難安了,想要將蓋頭取下看看殿內是何模樣,見嬤嬤如此說,她和聲道:“也好,有勞嬤嬤了。”
待嬤嬤走後,玲瓏這才走上前來,看著瑾悅伸出手正欲掀開蓋頭,她連忙上前去幫忙,笑盈盈道:“小姐你快看,這屋子蠻大的,看著殿中的陳設擺件倒也精緻。宮殿名字也好聽,錦繡宮,可不是寓意著小姐錦繡前程嗎?”
玲瓏自幼同瑾悅一起長大,性子活潑一些。
而秋月年齡也大了好幾歲,在府中負責照料瑾悅的飲食起居,相對於玲瓏則沉穩一些。她含笑的白了玲瓏一眼:“你這丫頭,側妃不知曉自己看嗎?這些話你輕聲些說,還有現在咱們在東宮,應該稱呼小姐為側妃了。”
玲瓏連忙捂住嘴,對著瑾悅福身:“是奴婢失言。”
瑾悅搖搖頭:“這次就算了,往後可不許如此叫了。咱們在府中肆意慣了,如今來了宮中,許多規矩皆要守著,你也是,我也是。”
言罷,她也開始打量著殿中的陳設,雖然她身為將軍府的嫡女,上好的瓷器,難得的玩意兒皆見過,可東宮這擺放的任何一樣東西也知曉名貴無比。
這錦繡宮,也是個好地方,正好朝陽,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一地。
不過這皆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太子哪怕不喜歡自己,看在皇上皇後賜婚的份上,也得厚待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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