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冇有反抗,也無力反抗,對她來說,所有的刑罰都不能平息她的憤恨。剜眼割舌,嶽珠兒是有多怕她轉世投胎,竟用這般陰毒的法子阻她輪迴?可那又如何,她嶽千帆哪怕不入輪迴,也要報仇!
猥瑣太監取出專門用來剜眼割舌的工具,毫不猶豫對著那張早已瘦骨嶙峋的麵容就下了手。那類似勺子的剜眼刀瞬間冇入眼中,強烈的痛楚瞬間剝奪了全身的感知,被綁住的千帆攥緊著拳頭,手指泛白,骨節分明,倔強地不肯昏迷,她要記住,記住這些痛,記住這些恨,記住害她的這些人!
“嶽珠兒!洛朗逸!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我嶽千帆對天發誓,若有來世,定要與你們不死不休,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嶽千帆的喉嚨已經被滾油燙壞了,她嘶啞著怒吼,彷彿是困獸發出了最後的悲鳴。
“放肆,竟敢對今上不敬!”那太監見她嘶吼,連忙怒斥道,“你們還不快些動手!記得,人扔到亂葬崗裡去,竟然敢辱罵皇室,就讓野狗分食了去……”
血淚順著千帆肮臟不堪的麵頰流下來,這個倔強的女子終於耗儘了最後一絲氣息,無力地垂下了頭。
“千帆!千帆!快醒醒!”
“小帆!小帆!不要睡了,好嗎?”
是誰在叫她?
可是她好累,好痛,她不想再醒過來了……
不可以!她還要看著那對狗男女不得好死,還要為爹孃和祖母報仇,她要好好活著!仇恨瞬間席捲了四肢百骸,千帆猛然睜開眼睛,卻被突如其來的陽光刺得眼睛澀澀地疼,連忙抬手去擋。
陽光透過木窗,在地上投下深深淺淺的紋路來。
“怎麼會……”抬起手,千帆眸中閃過一絲緊張。她十五歲嫁給洛朗逸,七年後輔佐他稱帝,在皇後之位上坐了一年,最後在慎刑司熬了三年,她死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六歲了!可眼前這分明就是個女孩子的手!
呆呆地看著窗邊那溫暖而明亮的陽光,直到聽到屋外傳來低低地說話聲千帆才倏然清醒。正要起身,卻是一陣暈眩,頭痛欲裂。
院落中,千帆身邊的一等丫頭春兒語速飛快地開口:“夫人,這件事真的不怪小姐,是大老爺家的那位三姑娘自個兒不小心落入池塘的,小姐為了救她,還嗆了好幾口水呢!”
“春兒,你也知道老爺的脾氣,那三姑娘一準兒咬定就是帆兒推她入水,若是不罰,大房那邊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千帆的孃親冷玉茹看著春兒道,“你自幼在帆兒身邊,我知你是個穩妥的人兒,但是這裡不是邊關,萬事要多留心纔是。”
“夫人教訓的是,這次若是春兒攔住了小姐不與她們遊湖,也不會害的小姐被罰,跪了一夜祠堂,這天寒露重的,定然會發熱,都是春兒不好。”春兒的聲音已然有些哽咽。
聽到這番對話,千帆的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看向房間內,那種熟悉而又溫暖的感覺撲麵而來。此刻冷玉茹與春兒的對話仍然清晰地傳入千帆耳中。
“也怪我和老爺,邊關事務繁忙,一直將她當作男兒養著,使得帆兒性子直爽,又不拘禮教。過些時候,夏秋冬三人便會從邊關趕過來了,到時候你自然輕鬆些。”冷玉茹很少嗬斥下人,對待春兒這種自幼伴在女兒身邊的更是憐惜有加,自然不會因此事苛責。
春兒氣的直跺腳:“都是那三姑娘,紅口白牙地便汙衊小姐,還說小姐平日裡就欺負於她,仗著小姐昏厥不能揭穿她而已。夫人,小姐醒過來,怕是要記恨老爺的。”
“老爺也是為了她好,若是不罰,還不知道大房想出什麼招數來對付帆兒,等到帆兒大了,自然會明白老爺的苦心。”冷玉茹歎口氣,“你去小廚房盛碗粥來,王大夫說帆兒今日會醒,睡了那麼久,自然會餓的。”
“是,夫人。”春兒的腳步聲漸漸消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春兒不是早在她成為皇後之前就被惡人所害了嗎?所以她也死了嗎?她不是被剜眼割舌了嗎?為何還能看到,還能說話?還躺在自己曾經的閨房裡?她掙紮著起身,房門就在這一刻被推開了。
轉過頭,卻是看到孃親冷玉茹光潔的麵容,烏黑整齊的髮髻,是孃親……來不及想太多,千帆卻是用儘全身力氣,猛然撲進冷玉茹懷裡,放聲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千帆才抽抽噎噎地從孃親懷裡抬起頭來,啞著嗓子道,“對不起,孃親,帆兒讓您擔心了。“
“傻孩子。”冷玉茹看著麵色蒼白的千帆,用絲絹將她的眼淚擦掉,慈愛地開口,“你還在發燒,趕快回床上躺著。”
“恩。”千帆乖巧地點頭,這纔看到春兒端著一碗粥站在門外哭得一塌糊塗。
“春兒……”千帆的話音一落,春兒卻是衝進來,跪在千帆麵前,抽泣著開口,“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讓小姐受委屈了。”
“春兒,起來。”千帆連忙伸手將春兒扶起,抹了抹自己的臉,看著她稚嫩俊俏的小臉笑道,“春兒,你都成小花貓了。”
三人都笑了起來,千帆因為吃了藥,很快沉沉睡去,直到被噩夢驚醒。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閨房,千帆才長舒口氣,放鬆下來。
閱儘千帆,苦儘甘來,她重生了,回到了她十二歲那年。
可是現在清醒的千帆,根本不敢閉上眼睛。她怕再睜開眼睛,自己又回到了慎刑司那黑暗而又肮臟地方,怕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夢,怕爹孃會消失。一想到嶽珠兒和洛朗逸,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他們!捂住嘴巴,千帆將頭埋在被子裡,任淚水肆意流淌……等到心緒平靜下來,千帆看著窗邊的蘭花,眸中光彩不定。
“小姐,大小姐來看你了。”春兒的話音還未落,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已經款款走進來,憂心地上前拉住千帆的手,“好妹妹,你受苦了。”
嶽珠兒,字月仙,是嶽家大房的嫡女。在外人眼中不僅美貌如仙,而且溫柔善良,是京城第一才女。不過,隻有千帆知道,這副美麗的皮囊下藏著多麼肮臟的靈魂。
緩緩吐出心中的濁氣,千帆掛著虛弱的笑容,“大姐姐,父親也是為我好,何談受苦之說。”既然自己重生了,怎麼能讓這偽善的女人那般輕易地死去?論起演戲,她嶽千帆早在前世便學得淋漓儘致。
“妹妹心善,自然不會與三妹妹計較。三妹妹也是年幼無知,本就因落水嚇到了,自然有些胡言亂語,妹妹莫要放在心上。”嶽珠兒一臉懇切,看得嶽千帆一陣反胃。
“姐姐言重了,姐妹之間打打鬨鬨本是正常的事,千帆又怎麼會記恨在心。”想要挑撥她去找嶽穎兒算賬,她當然會,不過並非現在。
“妹妹,二叔向來疼你,這次竟然狠心讓你跪在祠堂一夜,若是落下病根,豈不是後悔莫及。”見嶽千帆不肯接話,嶽珠兒卻是自己岔開了話題。
果然來了!千帆垂著眼睛,心中冷然一笑。前世,就是嶽珠兒在她耳邊挑唆她去找嶽穎兒算賬,結果再次被父親責罰,她又一臉愧疚地挑唆千帆與父親的關係,以至於她惱恨父親不疼愛自己,父女之間常常無話可說。
“大姐姐真是愛說笑,這世間子女犯錯,父母責罰乃天經地義之事,千帆怎麼會因此就記恨父親?那樣豈非不孝?大姐姐你說是不是?”千帆笑著回道。
“是,二妹妹至誠至孝,自然是極好。”嶽珠兒見她怎麼挑唆都不動怒,不禁有些奇怪。這嶽千帆向來脾氣暴躁,若是在往日,早就跳起來去找嶽穎兒算賬,怎麼病好了之後,變了許多?“二妹妹,你身子未好,還是要多休息,姐姐就不打擾你了。”
“多謝大姐姐關心。春兒,送大姐姐。”看著嶽珠兒窈窕的背影,曾經自己是多麼喜歡這個美麗的長姐,卻不想,她就那樣以一副嬌弱姿態毀掉了她的一切!
既然上蒼眷顧,那麼她就要保護自己的親人,守護屬於自己的一切,那些陰謀她要全部粉碎,那些人……千帆握住雙拳,指甲陷入肉中也不自知。她要將他們徹底葬送!
翌日一早,千帆便喚了春兒幫她梳洗,春兒嘟囔著:“小姐,您身子還未痊癒,這早起的天寒,若是再著涼,春兒真是隻能以死謝罪了。”
“我要去給祖母請安。”千帆笑著開口。春兒與她年歲相仿,對千帆的事向來上心,每日都在千帆身邊嘮叨,那時的自己有多厭煩春兒啊,如今再聽到,千帆卻覺得分外窩心。人果然隻有失去的時候纔會知道什麼最為珍貴。
“小姐,您不是不喜歡去老夫人那嗎?”聽到千帆的話,春兒梳頭的手一頓,詫異地問道。小姐性子歡脫,向來坐不住,老夫人又心疼她自幼在外,便免了她每日請安。
“祖母年歲大了,我想陪陪她。”那時的她從邊關來到京城,對什麼都新鮮不已,卻忽略了身邊那些最需要陪伴的人。
梳洗之後,千帆便帶著春兒往祖母住的清雅居走去。還冇走多久,卻是碰上了嶽穎兒和嶽青兒兩姐妹。千帆一把扯過春兒躲入旁邊的樹後。
“小姐!”春兒氣得跺腳,以為千帆怕見到她二人。
千帆連忙轉頭,手放在唇上示意春兒莫要作聲,明亮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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