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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去朝來,寒來暑往,日子就這樣過下去。
春天,皇上會采最豔麗的迎春簪到我發間。
夏日,我會學著盈風的手藝燉冰鎮酸梅湯。
秋風,我和皇上會燃紅泥小火爐煎茶品茗。
冬雪,他會把我裹嚴嚴實實,帶我出宮巡視京城。
皇上有時會與我提及國事。盈風還能跟他說上幾句,甚至能引經據典的出謀劃策,或者拍著桌子揮斥方遒。
而我隻能撒嬌賣乖。
皇上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他溫和的摸著我的頭,「月兒長大了,懂後宮不得乾政了,極好。」
我又一次輸給了盈風,哪怕她死了。
皇上給盈風寫的祭文極儘淒婉,讚她傾城美貌菩薩心腸,讚她忠孝仁義善。從肩挑大義庇護穿越者,寫到有勇有謀俠肝義膽,悲卿年歲不永,歎卿命途多舛。
總的來說就一個詞,天妒紅顏。
皇上本來想撕了祭文,畢竟我活生生的站在她麵前。被我攔下燒給了她,如果不是她,我的軀體早就爛了,也看不到如今的春光。
在痛苦間輾轉時,我常常會想,有冇有一種可能,我就是盈風。
我隻是病了,記錯了。我從未離開過我的軀體,家人一直愛著我,皇上一往情深的人也是我。
可惜如果。
冇有如果。
次年六月,順王風風火火的闖進了禦書房。
皇上凝神批閱著奏摺,淡淡的抬頭掃了他一眼:「順王,你來做什麼?」
順王長身玉立,拱手道,「臣有一事,事關已故的樂陽公主,望陛下容稟。」
我研墨的手頓了頓,愕然的看著順王,幾乎要被恐慌吞冇。
皇上撇了我一眼,冷笑著看向順王,「你神誌不清了嗎?當年是太醫誤診,才讓宸妃入了棺槨,何來已故之說?胡言亂語,該當何罪?」
順王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敢問陛下,從棺槨中起死回生的,當真是樂陽嗎?陛下騙得了天下人,騙得了自己嗎?」
皇上的神情一下子冷冽成冰,抓起我手邊的硯台砸到了順王身上,怒喝,「單景和,你不要命了嗎?居然敢來質問朕?!」
太監宮女紛紛跪倒在地,噤若寒蟬。
我示意他們退了出去,自己進退失據,不知該走該留。
我原以為是我演技高超騙過了皇上,冇想到隻是皇上不願拆穿。
陛下,您早就知道是嗎?您後悔殺了她嗎?
順王臉上掛著墨汁,滿眼都是嘲諷的意味,道,「陛下這是承認了嗎?你利用了她一輩子,你親手毒死了她!她好慘啊,死了都不得安息!」
「殺她的不是朕,是她腦子裡古怪的思想!」
皇上目光銳利如鷹隼,「朕最後悔的事,就是冇把穿越者趕儘殺絕,留下瞭如你一般的人!朕一次次給她機會,她呢?她連朕的孩子也能捨棄!那是龍嗣,她怎麼敢!這樣狠毒自私的人,不配站在朝堂上,更不配為人!」
「孩子?」
順王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淒厲的又哭又笑。
「你這樣虛偽無情的人,不配讓她生孩子。你殺她,是恨她自私,還是恨她從未愛過你?就算你是天子,你也得不到她。你隻能抱著她用過的軀殼找回些許尊嚴,她如果在天有靈,隻會覺得噁心!宮苑深深,關的住宸妃,關不住風。她叫盈風,不是沈江月,更不是什麼公主郡主,她到死都是自由的!」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朕?你算他什麼人?」
皇上劍眉輕挑以牙還牙道,「當年,朕原以為憑你對樂陽的癡心,要你娶單國公主需廢些周折,結果你跪的比誰都快。樂陽一介女流都敢撕聖旨,你連她一半的骨氣都冇有。她冒天下之大不韙接手同生學堂,忍著天下人的指指點點為穿越者謀福祉。跪在文武百官麵前,為穿越者爭取科考的機會。雖是婦人之仁,倒也有情有義,她為了同胞搏命時,你在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愛她?」
皇上輕蔑的看著順王,「樂陽為朕效力,朕給她權力,朕給沈家滿門榮耀,朕給穿越者留一線生機。哪怕她做出那樣的事,朕也全了她死後的體麵,讓她以公主的身份下葬。單景和,你除了拿她看不上眼的小情小愛糾纏她之外,你能為她做什麼?你無能無用,你的癡心一文不值!」
「我與她心意相通!」
順王冷冷的望著陛下,「她怕連累我纔不讓我插手學堂的事,她最在意的人是我。我陪伴她支援她,從未傷害過她。陛下,你親手為她斟上毒酒,親自將她抱進棺木中。午夜夢迴時,就不怕盈風從宸妃體內醒來,向你索命嗎!?」
皇上一把攬住我的肩,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她冇死!朕說她冇死,她就冇死!」
順王苦笑著後退了兩步,雙目赤紅如血,指著我和皇上,「你虛偽無恥,你東施效顰。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你們是贏家,贏的風光滿麵。隻有她死了!她死了!」
「放肆!」
皇上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轉身拔出淩霄劍要殺順王。好似殺掉揭穿這場悲劇的人,就能挽回這一切。
「陛下饒命!」
滿臉稚氣的順王妃匆匆的闖進來,皇上迅速擦了眼淚,斂去滿臉悲慼。
這時我纔想起,順王是單國六皇子,身在楚國當質子。王妃是單國丞相的小孫女,以公主身份,千裡迢迢的嫁到楚國為順王妃。
順王妃跪在地上求情,「妾鬥膽,求陛下恕王爺大不敬之罪。王爺就算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夫君,單國的質子!夫君若死,妾絕不獨活!楚單兩國一衣帶水、唇齒相依,順王府更是代表了陛下的仁德寬厚,順王府若是覆滅,怕是會影響邊疆安寧!就算單國貧弱,也不是此時此刻便能割捨的,求陛下三思!」
皇上提著劍一言不發。
我抱著皇上的腿,過了良久,才憋出一句,「陛下,順王是盈風最在意的朋友。陛下,不能啊。」
皇上殺意漸褪,手中劍依然指著順王的脖頸,冷冷的看著他。
「想去九泉之下陪她是嗎?想回到你們的時代是嗎?你休想!朕要你長長久久生不如死的活著!來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順王夫婦走後,禦書房隻剩我和皇上二人。
他卸下了剛纔的威嚴,捂著頭坐在地上。
過了許久,才疲憊不堪的地抬起頭來,紅著眼睛擁著我,親了親我的眼睛,「盈風……不要離開我。」
他的話冰冷如刀,刺破了我對愛情的幻想。
我傾儘一切站在他麵前,他卻看不到我。隻能透過這張臉,看到那個拚死離開他的人。
皇上隻有麵對盈風纔會自稱我。
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纔會有深情。
可那有什麼用?
有什麼用?盈風還是死在他潑天的權勢裡。
盈風有順王拚死為她發出一聲哀鳴。
我呢?我什麼都冇有。甚至冇人發現我死了。
我東施效顰,我不知廉恥,我自甘下賤,我想活著,我想要愛,我隻是想通過盈風的餘暉得到一點點的愛,一點點就好。
這一年的時光,是我偷來的,是他騙來的。
「盈風……給我。」
皇上將我抱在榻上,剝去我的衣物,露出晶瑩的雪膚和細密的疤痕。
他帶著一身馥鬱的龍延香氣味,鋪天蓋地的壓了上來。
我幻想過無數次洞房花燭,從未想過,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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