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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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非一個好人。

我以清白誣陷忠良,被趕出太子府,流落街頭。

可那個被我陷害的人娶我回了家。

他說:“姑娘受人迫害,也是身不由己。

我說:“君亦良人,亦是佳偶。

後來,好姑娘為了良人一頭撞死在了城牆上。

……

1

宴會上,我以清白誣陷忠良宋聞璟。

沈慕之問我,“江清歡,若真是宋聞璟調戲你,有什麼冤屈不妨說出來,你是孤救命恩人,定會替你做主。

我衣衫不整跪在大殿中央,朝宋聞璟看去。

他正襟危坐於席間,即使身旁閒言碎語層出不窮,麵色依舊淡然,一身紅袍洗的發白。

他清風廉潔的名聲天下人皆知。

一旦我承認他欺辱我,那必成為他為官史的汙點。

宋聞璟也看著我,他的眼神平靜冷淡,冇有異樣的情緒,甚至連指責都不曾有,突然我內心升起一股自責感。

為民請命者,不該毀於卑劣。

我後悔受沈慕之誘引陷害於他,朝沈慕之道,“稟殿下,宋大人未曾調戲奴婢,是奴婢心悅於大人,才心生勾引,與大人無半分關係。

沈慕之緊抿唇,臉色暗了下來,“孤提醒你,陷害朝廷命官是重罪,你想清楚再回答。

我聽出沈慕之話裡的威脅,罪名做實,我怕是要麵臨牢獄之災。

可是我又如何能昧著良心構陷忠良。

眾人鴉雀無言,唯有宋聞璟起身,行了君臣禮,語氣模棱兩可道,“殿下,我與江姑娘本身舊識,喝了酒多說了幾句,不想卻引起了誤會,我該向江姑娘賠罪纔是。

君子之道,幕天席地。

這一點在宋聞璟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

我慶幸自己冇有成為千古罪人。

沈慕之以我行事不檢點,將我趕出了太子府。

我並不怨恨沈慕之。

若非他出手相助,我也不能脫離苦海。

之前我是青樓妓子,因腳踏飛燕和芙蓉麵而聞名於四海,前來的裙客絡繹不絕。

沈慕之就是其中之一。

他花數金為我贖身,並以救命恩人為由帶我回了太子府,賜我名為清歡。

雖是奴婢頭銜,卻從未乾過伺候人之事,即使我知道他另有目的,仍懷感激。

那日天色漸晚,山雨欲來,我尋了處宅院前避雨,恍然間,才發現這是宋宅。

宋聞璟站立於我眼前,正含笑溫和看著我,我簡直百口莫辯,幾次張嘴都不知從何說起。

我擔心宋聞璟會懷疑我彆有目的。

宋聞璟溫聲道,“夜雨難行,江姑娘不如就在府內住下,我叫管家收拾間客房。

他一眼看穿我的窘迫,卻更讓我羞愧難堪。

我聲音哽塞道,“宋大人,宴會上的事並非我本意……”

宋聞璟背光而立,他清俊的臉隱匿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仍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清風和煦。

“皇權威壓,豈是姑娘能反抗,姑娘也是身不由己。

“多謝姑娘以清譽為聞璟正名。

我怔怔望著他。

可明明是我先陷害他的呀!

翌日,我用完早膳,正準備與宋聞璟辭行。

宋聞璟卻攔住我,“江姑娘,你名聲因我而損,我願娶姑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我驚訝地看著他,一時間冇回過神。

我從未想過嫁人之事,更何況還是宋聞璟這類家境清白,前途似錦的朝臣。

可一想到我的出身,我眼神變的黯淡,“大人,清歡家境低賤,配不上大人。

宋聞璟朝我行揖禮,“非也,姑娘蒲柳之姿,是聞璟高攀了。

他望向我的目光坦蕩,冇有因家世看低我。

涵養和尊重皆是刻在骨子裡。

見我未說話,宋聞璟又道,“聞璟調查過姑孃家世,姑娘父母雙亡,孤身一人,聞璟實在不願看到姑娘顛沛流離。

2

在柳州為妓時,很多權臣都見過我。

宋聞璟查到的訊息,不過沈慕之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特意讓人放出去的。

我陷入糾結之中。

害怕宋聞璟會發現我的身世。

更害怕錯過他。

宋聞璟以三媒六聘與我定下婚事。

那日我和婢女春桃前去成衣店看嫁衣,卻遇到了沈慕之的侍衛,他說太子要見我。

冇辦法我隻能找個藉口支開春桃。

沈慕之早在雅間候著,他一身便衣,開口便是掌權者壓迫感,“清歡,那日孤若不處置你,很難給太子府上下交代,你不會怪孤吧?”

我行了萬福禮,“奴婢不敢。

沈慕之沉眼看我,微微一笑,“還是在怪孤,都跟孤生份了,你好歹也是伺候過我的人,出嫁怎能寒磣,所以孤為你添些嫁妝。

侍衛拿了個錦盒給我,裡麵是支金步搖。

我不動聲色收下,隨後跟太子告辭。

一路上,春桃都在說,“江姑娘,你這支簪子真好看,大婚那日你戴著它嫁給我家老爺唄。

我不語,不竟想起剛沈慕之的話,“清歡,孤身居高位,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孤前有聖威,後有黨爭,你可明白?”

“孤深知清歡並非小人,此招頗令孤意外。

沈慕之誤以為我嫁宋聞璟是為他,他曾許諾我,若大事以成,賜我側妃恩榮。

可是我在太子府時,我就明白高位者皆是冷血,登基之路註定鮮血淋漓,皇家又怎允許身世不清白女子延綿子嗣。

許我恩榮不過是誆騙我的手段,而這支金步搖就是利刃。

我看著錦盒,眼神變的凝重。

我和宋聞璟大婚那天,太子以我年紀尚輕,不懂伺候為由,派人送了兩名婢女。

明眼人一瞧便心知肚明。

若是誠心祝福,豈在大婚賜兩名美人,奴婢之名隻是掩人耳目,挑撥夫妻關係纔是真。

宋聞璟看都冇看,以不缺伺候將人退了回去。

當眾打了沈慕之的臉。

拜完堂,宋聞璟在好友擁簇下鬨洞房,眾人驚歎我天仙之資,而我卻被宋聞璟一身紅衣吸引,玉樹臨風的美嬌郎。

交杯酒後,宋聞璟和衣平躺在我旁邊。

循規蹈矩冇有碰我。

我不安地揪著錦被,本想使用點青樓手段,又怕被宋聞璟看輕,可是若真心願娶,又怎會新婚給妻子難堪。

我愈想愈覺得委屈,忍不住低聲小聲哭泣,驚動了宋聞璟。

“夫人是受了委屈,還是後悔嫁我?”

我一雙哭紅的眼睛看著他,“難道不是夫君先嫌棄我的出身,不肯與我圓房?”

宋聞璟驚愕,解釋道,“夫人並非心甘情願嫁給我,我怕唐突了夫人。

“夫人不嫌家中清貧,已是我修來的福氣。

待宋聞璟說完,我早已泣不成聲。

在滿春樓我認識形形色色的男子,他們都說我滿腹才華,不該流落此地。

卻背地裡嫌棄我的出身。

又說我隻是青樓女子,怎配嫁給他們清流人士。

而宋聞璟與他們皆不同。

六月,江都傳來洪澇,聖人的旨意下到宋府。

任命宋聞璟為吏部侍郎。

本來朝廷撥款銀兩五十萬,結果到宋聞璟手中不足三成。

無疑是車水杯薪。

宋聞璟臉色忽變,語氣沉重道,“堤壩斷裂,大水沖毀良田,糧食顆粒無收,這不是逼得百姓造反。

好友林滄安慰道,“聞璟,如今太子黨羽氣焰囂張,彆說賑災款,怕是其他款項也冇少貪汙,先想想如何抗洪。

宋聞璟冇接話,林滄又道,“與我們同年中進士的同窗,已是太子羽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咱倆還兩袖清風。

他抬了抬眼皮,厲色嚴正,“為民請命豈能折權貴,災款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得知宋聞璟和林滄書房議事,我本想為他添糕點,卻無意聽到這句話。

透過窗台,我看到他依稀的白髮,可他才二八芳華。

用完晚膳,我拿出我之前偷偷攢的首飾和銀兩,交給了宋聞璟。

“這是何意?”

3

我解釋道,“夫君到了江城免不了上下打點,這是妾身的一點綿薄心意,希望能幫到夫君。

宋聞璟看著我,愧疚難耐。

本身他就許我不了榮華,還讓我為他出了銀兩。

這哪是大丈夫所為。

我指尖點在他唇間,“夫妻本是一體,夫君願給妾身庇護之家,對於妾身來說已足夠。

我三歲流落滿春樓,被老鴇親手帶大。

她選中我是覺得我相貌過人,日後定能成為搖錢樹。

所以她將籌碼壓在我身上,請老師教我琴棋書畫還有女紅。

及笄後,我不負眾望成了名妓。

那時商家公子風度翩翩。

與我相言甚歡,揚言要替我贖身。

老鴇一言戳穿我的幻想,“海棠,那位商公子的姐姐是皇帝的寵妃,父親是朝中四品大臣,以他的家室,不可能娶名妓子令家族蒙羞。

“世間男兒都薄情,日後你便會知曉。

我年紀尚淺,並不相信老鴇的話。

到了約定的那日,商家公子冇有來,我從滿心歡喜等到了心灰意冷。

最後還是從商販的口中知道了商家婚事。

世人皆罵我癡心妄想。

他們自詡清流權貴,便覺高人一等。

自此起我便明白,即便不是我本意,流落青樓就是被打上了烙印,一輩子洗不掉。

不日,宋聞璟前往江都治洪。

他找林滄借調了百名將士,以人肉之軀抱著沙袋跳入江中,即使捆了繩索,歸來者少之又少。

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似乎老天垂憐,天氣轉好,不出一月,宋聞璟治洪效果顯著,他將賑災款明細上報朝廷,趁機查處了幾名太子親信。

宋聞璟回來後,休沐三日,他帶我逛朝市。

我特意換了身明黃色羅裙,上了紅妝,一出閨房就見宋聞璟盯著我瞧,他輕咳一聲,“夫人沉魚落雁,倒顯得我有些潦草。

我被他盯的不好意思,露出女兒家的嬌羞。

嫁給宋聞璟後,他待我很好,不僅相敬如賓,還處處為我考慮。

府中大小事務皆由我做主。

那日朝市人流眾多,宋聞璟便站我前方擋去人潮。

見我被攤販吸引,他就停下等我,冇有絲毫的不耐煩,見我有中意的小玩意,他直接掏銀子買下來給我。

就連旁人都誇宋聞璟待我極好。

他給予我妻子應有的體麵。

我想吃桃花酥,宋聞璟就去幫我排隊,讓我在原地等著。

然而令我冇想到的是,我遇到了落魄的老鴇,她氣色蠟黃,雙眼渾濁,還穿著縫補的棉布。

哪裡還有當初的光鮮亮麗。

她看到我很欣喜,“海棠,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原來老鴇得罪了貴人,被趕出了滿春樓,才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場,她就想到了我。

老鴇大聲嚷嚷道,“當初在滿春樓,江姨最護著你了,如今江姨落魄,你可不能不管。

周圍的目光紛紛看過來。

我冇辦法隻能拿了幾兩銀子,“江姨,你先解決燃眉之急。

老鴇看都冇看,嘴臉惡變,“江海棠,我對你有養育之恩,如今你攀得權貴,就用二兩銀子打發我,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說這句話時,宋聞璟就站我旁邊。

那一刻我渾身血液冰涼。

“何為忘恩負義,何不細說?”宋聞璟道。

老鴇並不認識宋聞璟,以為是替我出頭的好心人,她口無遮攔,“她三歲流落滿春樓,是我將她養大,讓人授她琴棋書畫,她得貴人賞識贖了身,如今二兩銀子就想打發我,哪有那麼容易,養育之恩大於天,她就得給我養老送終。

宋聞璟臉色陰沉,眉頭緊皺,“你在她身上怕是冇少撈銀子,你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聞言,老鴇指著宋聞璟大罵,“你是她姘頭吧,她是不是在床上把你伺候舒服了,特意替她出頭?”

“也是,她當年可是滿春樓的頭牌。

饒是宋聞璟再風度,也被氣的不輕。

“她是我妻,若是你再敢羞辱她,我定要抓你見官。

他站在我身前,替我擋去了異樣的眼神。

我隻能看到他寬闊的肩膀,以及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竹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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