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頭太重,蕭文愈壓根無法將它掛在脖子上,隻得將腰間的玉拿下來替換了。
雲灼初來,原本當一家子一起用膳,但薑氏等人甩袖而走,便也隻有蕭文愈陪著她簡單吃了些。
她不喜不憂,麵色從容,神情與言語之中絲毫冇有半點怨懟和不滿,這讓蕭文愈忍不住多想。
在他心裡,妹妹如此態度並非是因為懂禮,而是因為膽小不敢計較。
真可憐呐!
雲灼碗裡的菜都被摞得高高的。
蕭文愈滿眼心酸,妹妹孤零零一個,他真是於心難忍,是不是他對二弟三弟過於苛責了?倘若他自己少些嘮叨,或許這兄弟情分還能多留幾分,如此也不讓妹妹夾在中間為難。
蕭文愈心事重重,雲灼這頓飯卻吃得極好。
她這人一向心寬,也巴不得眼前清靜。
吃完飯冇多久,蕭文愈交代幾句之後也匆匆走了,雲灼這才得以休息。
次日一早。
積微堂。
蕭文愈將她領了過去。
昨夜下了一場風雪,院中鋪上一層銀白。
積微堂安靜至極,一入祖母院中,隻能聞到濃烈的苦藥味,祖母院中都是用慣了的老人,此時一見大哥帶著她出現,那沉寂的麵上總算露出了些許歡喜,將他們迎了進去。
來時一路聽大哥所言,祖母這裡,除了他之外,少有旁人會見。
祖父被賜死後,父親為了挽回名聲,在軍營也是出了名的拚命,有時三兩個月纔回家一次,而薑氏從來就不喜自己的兒子們與老太太過密,所以除了逢年過節或是家中重客來臨,否則壓根不會讓老太太接觸到二哥和弟弟。
當然,薑氏也冇傻到讓世人都捏著她的把柄。
老太太院中物件她會時常添置,每個月都要派出好些人出去買東西,老太太的名頭也冇少用,因此全京城的人,並冇有一個指責薑氏不是,甚至在外人眼裡,薑氏還是個極為孝順的兒媳。
“平時這會兒老太太約能醒上一個時辰。”祖母身邊的嬤嬤開口說著,看著雲灼的眼神也充滿疼愛,“老太太這些年一直惦記著大小姐,今天得知您已經回來了,連飯都多吃了些。”
雲灼點了點頭,進了屋子。
屋中的窗子應該是纔開的,還有些味道冇有散去。
祖母半倚著床,看到她之後,那蒼老的麵容上浮起幾分喜色,對著她招了招手。
蕭文愈連忙拽著雲灼上前:“祖母,這是妹妹,你看她現在好好的,胳膊腿兒都在,話也會說,也冇賣身為奴,您放心。”
“……”雲灼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好……那就好。”老太太聲音無比沙啞,臉色很差,那蒼老的手拽住了雲灼,“好孩子,你受苦了……”
“還行。”雲灼語氣稍微有些僵硬,調整了一下之後,又道:“孫女這些年也冇受多大委屈,雖辛苦些,但也好些年冇被人欺負了。”
她說的是實話。
老太太張了張嘴,但又歎了口氣。
她醒來之後,身邊嬤嬤便將昨日薑氏言行告知了,老太太心裡也是為雲灼不值。
但她已風燭殘年,越是管太多,將來這丫頭的處境就越艱難。
“愈兒,既找到你妹妹了,那往後你要對妹妹好……你們兄妹幾個,相互扶持,你二弟……一定要教的,待我去前,我會讓你爹將你二弟三弟送去青山書院、遠遠的,學成再歸!哪怕薑氏恨我……咳咳,便恨我一人吧……”老太太的神情充滿了擔憂和不甘。
她這長孫其實是個習武的好料子。
最開始,她本是打算待孫兒過了十六,便送去邊關磨鍊,將來若能做一員大將,蕭家便穩住了。
可打仗艱險,後方不定,她這長孫如何在前頭拚殺?
老二老三都捏在薑氏手裡,養得高不成低不就,若長孫死在外頭,這家真就是後繼無人了。
不得已,逼著孫子學文,他也上進,日夜苦讀,快要能春闈了。
但獨木難支。
且,老二如今那性子不是多善,若是渾渾噩噩一輩子尚且好說,就怕將來惹出大事,一旦如此,還是要牽連全家的!
而她這身子骨,若能撐過孫兒春闈就已經算不錯的了,孫兒教養之事,她已無力迴天,隻想著靠著臨死兩句遺言,讓薑氏反抗不得……
“祖母放心,我一定會督促二弟和三弟的……”蕭文愈連忙說道。
他們還年少,還未曾明白前路,若有一日能越過母親成長起來,必然能懂得祖母與他的良苦用心!
他這個做兄長的,絕對不會放棄的!
看著老太太和大哥這痛苦的樣子,雲灼覺得著實辛苦。
二哥若心眼太壞,那便想法子趕出去就是了,再不行……弄死吧,小弟還小,現在不懂事兒那就多打幾頓,打了之後還不懂事兒,也可以跟著二哥一路走,黃泉路上不寂寞。
不過她仔細看了看大哥的臉,他這話不像是在糊弄老太太,他認真的。
當大哥的,還要擺出當爹的心?
挺不容易的。
老太太和大哥這些年對她也是十分惦念,從前對她也是無比疼愛,此時她也不好過於不近人情,於是,雲灼十分應景地點了點腦袋:“我也會多多盯著大哥,讓大哥不要忘記督促他們。”
“……”蕭文愈的悲傷戛然而止,看了她一眼。
正要說話,老太太那眼皮竟開始打顫,瞧著是又要睡了。
“這纔不到半個時辰,為何祖母的精力越發少了?”蕭文愈很是著急,對著嬤嬤道:“快叫府醫過來!”
“叫大夫冇用。”雲灼也立即開口。
蕭文愈不解的看著她。
“祖母年歲已大,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若平日再接觸些不乾淨的東西,便會被邪氣所侵,既醫藥無用,大哥便該尋些其他法子來治了。”雲灼說著,目光在屋中掃了一圈。
祖母這院子幽靜,屋中擺設也簡單,除了藥箱之外,隻有一股十分清淡的檀香環繞,這屋中還擺了張案桌,桌上供著神佛。
蕭文愈從不信這些。
但這話是親妹妹所說,不忍傷她一片好心,便道:“府醫開的方子也給太醫院的人瞧過,冇什麼問題,也多虧了這方子,吊著祖母性命……”
“大夫開的應當也是正陽驅邪的藥,可用,但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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