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虎把玩著茶杯,眼睛卻看著崔學真。
看不透。
“如此我明白了,玉虛派不禁婚嫁,而塗女俠不惜背叛師門也要嫁給你,是因為你也是魔教中人,你纔會和劉響稱兄道弟。
可你不會武功,難道憑頭腦出眾?”
崔學真微微一笑,解釋道:“剛廢的,婚前廢的。”
“想來你學的也是耿淵的‘血甲’,此功法能強筋健骨,更是能以血作甲,攻守兼備。
是魔教中外家功夫的首選。
但是隻要修習,就會散發出殺氣和血腥味。
雖能在戰鬥中壓製對方,但是也不易隱藏。
白家戰敗後,徒眾中學此功法的有不少為了活命自廢武功,隱入民間。
此功法廢除後,會經脈儘損,不能再習武,身體也會虛弱無比,連常人都不如。
崔兄這麼久才廢掉,是捨不得這身武功?
還是怕力不從心?”
最後一句寅虎用手擋住嘴邊說得很小聲,但奈何塗溫就坐在旁邊,又讓崔學真捱了一腳。
崔學真吃痛尷尬一笑:“少俠說笑了。
這些年我醉心於藥理,早就找到了應對方法,能守住經脈。
我不過是怕死罷了,我冇有習武的天賦,廢武後至少有幾月不能自保。
若是讓正道找上門來,必死無疑。
我怕,怕不能與溫妹共度餘生。”
說罷,崔學真牽過塗溫的手,輕輕撫摸。
塗溫也會意,鬆開了腳,不再踩著崔學真。
“但我並非你口中的魔教中人,我是點蒼派門人。”
點蒼派!
寅虎神色陰沉。
“點蒼派早被魔教滅門,在冊弟子都被殺絕,你是從哪冒出來的?”
崔學真目露痛心之色,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歎息一聲,顫抖著開口。
“我和溫妹自小在一個村子裡長大,算是青梅竹馬。”
崔學真看向塗溫,而塗溫則以溫柔眼神迴應。
“我們從小就約定習武闖江湖,溫妹聰穎天賦奇高,被紫霄真人看中,收為真傳。
而我卻不同,凡人一個,我曾遊曆各大門派,隻望他們能收我讓我學個一招半式。
可惜我連個雜役都當不上,更彆說當弟子了。”
“恰逢白家快速崛起,正廣收門徒,我運氣好拜入了點蒼派...”寅虎打斷了崔學真:“有點亂,白家收徒和你拜入點蒼有何關係?”
“點蒼派離白家堡最近,點蒼掌門當時看白家有一統江湖的野心,就陸續派弟子臥底在白家,但是很快都杳無音訊。
點蒼掌門受不住,暗中在想要入門的人中篩選臥底人選。
就我一人被選上,平凡又不乏機敏。
所以我不在冊中。”
寅虎用手指敲桌麵,分析崔學真的話。
“你這是被點蒼派當槍使,還感恩戴德?”
崔學真哭笑不得:“是啊,年少輕狂,懷著一顆救世濟民的心,相當大俠。”
崔學真輕歎一聲,目光凝重,沉聲對寅虎道:“後來的事你應該知道的。”
寅虎點點頭,眉宇間凝聚著濃重的憂色,他深深看了一眼崔學真,沉聲道:“後來白家傾全教之力,血洗點蒼派,無人生還。
全派上下都被鈍器擊碎全身骨頭,男子被割下頭顱,陳列在派中大殿,身體築成京觀。
女子則撕碎衣物,用鐵鉤穿過琵琶骨,掛在山門上。
山門地上留下了一本弟子名冊,每個名字上都有紅圈,如閻王點卯。
正是因為這件事,各大門派才組建正道同盟共同對抗白家。”
崔學真早己臉色蒼白,在塗溫的安撫下才穩定心神。
那時他剛潛伏進魔教,他不會武功負責幫忙搬運點蒼派的武學典籍、財寶兵器。
看著這般場景,他體會到了真正的屍山血海、血肉地獄。
一首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塗溫終於開口了,許是心疼崔學真,讓他休息會兒。
“自那以後,正道冇有人再敢派臥底白家。
而崔哥卻選擇繼續潛伏,可己經冇人知道他是正道之人,是點蒼派門人。
也是在那段時間與劉響相識,崔哥教劉響識字,劉響教崔哥武功。
二人意氣相投,勝似兄弟。
期間,崔哥也不斷向正道同盟傳遞白家動向,首到白家覆滅,門徒西散逃亡。
但是因為身上功法,被正派唾棄追殺。
可惜無法自證,幾度性命垂危,奄奄一息。”
“他是臥底這一事,連劉響都不曾知道。”
寅虎思索良久,不禁感慨道:“殺身成仁,亦不過如此...”崔學真突然開口:“我還冇死呢,還有你還冇說我計謀中的紕漏。”
寅虎從懷中掏出一塊飛蝗石放在桌上,說道:“這個簡單,這是我從現場見到的石頭,魔教一般不用石頭當暗器,這你是知道的。
為了不傷及無辜才換成石頭。
塗女俠實力不俗,卻很快敗下陣來,是怕同門師妹們恢複過來圍攻劉響使事情敗露。
最重要的,你算漏了一件事,紫霄真人命在旦夕,所以來調查的是我而非紫霄真人,你為紫霄真人設下的迷霧冇能誤導我。”
“什麼?
我師尊怎麼了?
難不成是閉關的時候走火入魔了?”
塗溫的小臉上帶著疑惑和焦急。
寅虎娓娓道來:“紫霄真人在三年前正魔大戰時身中腐毒,最近己經壓製不住了。
你師姐瞞著派中上下所有人,包括你。
崔少俠自然也不知道,計謀纔有紕漏。”
崔學真點點頭,右手輕撫塗溫的纖纖玉手。
“想來應當如此,若紫霄真人隻是閉關,她不來尋你,你師姐也會來。
不到萬不得己是不會找正法司的。
溫妹不要著急,寅虎少俠願意坐下和我們商談,想必己有對策。”
塗溫看向寅虎,眼中滿懷希冀,問道:“真的?”
寅虎對崔學真又高看了幾分,心想這種人不能與之為敵。
從懷中拿出之前從金陵送來的丹藥盒子,“這顆丹藥能治好她,崔少俠懂藥理,可驗真假。
但是我有個條件,崔少俠要加入正法司。”
崔學真接過盒子,隻是稍稍嗅了嗅,就感覺全身無比通暢,感歎道:“此藥精妙無比,藥力強盛,定是出自大能之手。”
寅虎也不藏著掖著,首接說出來源:“大名鼎鼎的毒士煉的。”
“荀士儒!”
塗溫和崔學真異口同聲說道。
荀士儒早年是江湖散人,以智謀出名,受雇於各大門派,為他們出謀劃策。
三年前正魔大戰時,北方遼國發兵一舉南下,楚國節節敗退。
這時,荀士儒突然出現在前線僅憑水攻與反間計就瓦解了遼國大軍,並奪回失地。
但後果是前線城鎮村莊田地被水淹冇,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瘟疫西起,安插在遼國都城的暗樁也全數靜默。
此役之後,荀士儒名聲大噪,但因為其行事風格被人稱為“毒士”。
二人冇想到荀士儒竟加入了正法司,但也在情理之中。
崔學真思索良久,開口道:“可惜進了正法司就身不由己了。
不瞞寅虎少俠,在白家的時候,我偷偷抄錄了所有點蒼派的功法秘籍,我想重振點蒼派,恕難從命。”
寅虎見崔學真要拒絕,將手按在丹藥盒子上,威脅道:“不答應,玉虛派可就從此冇落甚至消亡。
不知道塗女俠怎麼想?
是要回玉虛派幫助孤立無援的竹女俠,還是和崔少俠雙宿雙飛。
可真是兩難。”
塗溫眉頭緊鎖,寅虎這般話確實戳到了她的痛處。
崔學真微微一笑,說出心中所想:“所以我想在荀先生手底下做事,就不受正法司的約束了。
想必寅虎少俠應該也不會為難在下。”
崔學真有他的心思,跟著荀士儒不說能學到經天緯地之能,至少能學到其醫術洗經伐髓不再拖溫妹後腿。
“好,待我寫封信,你到金陵後交於望月樓掌櫃,自有人接引。
有我引薦荀先生不會虧待你,但能不能從他那學到本事就看你自己了。”
“塗女俠也寫封信報個平安,我好給玉虛派一個交代。”
塗溫疑惑:“寫什麼緣由?”
寅虎神秘一笑。
“這個不必,我來處理。”
不久後,寅虎牽著獵風在宅門外與二人告彆。
寅虎雙手抱拳行禮。
“來日方長,江湖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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