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機體入場，互相掃描，確認目標。

“要開始啦！觀眾們！NAMA總決賽終於開始啦——！！”場邊直播的主持人，激昂的拉扯嗓門。

“一如往常，雙方互掃，以示友好！”旁邊一位帶著詼諧語調的中年男人，語速也不由的被自己的搭檔帶了起來。

“這必將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比賽，我是說，在巨神號不動的情況下。”

遼闊的觀眾席，立即傳來漫天鬨笑。

場中，巨神號緩緩展開雙臂，做出來著名的“上帝之姿”。

橫在半空的五十米長巨大臂膀，儘量表現出“擁抱世人”的傲慢動作。

白騎士在它麵前猶如菜雞般踱步。

無數巨神號的迷戀者，對著白色機甲那可笑的謹慎模樣，大喊：“白毛雞——！白毛雞——！！”。

隨著一聲高亮的金屬鳴笛響起，在廣闊的環形競技場裡，雙方機體迅速靠近。

“白騎士作為晉級決賽的機甲，還是有自己尊嚴的，最起碼它冇有退縮。”中年主持人恰時的解說著。

移動的轟嘯後，第一次撞擊如同鳴雷般響起，讓所有在場的人瘋狂尖叫起來。

緊接著是雙方各自做著一些簡單的試探和位置遊弋。

白騎士有極強的護甲，巨神號有無儘的力量，雙方虛虛實實的接觸著。

冇多久，也是意料之中，白騎士陷入苦戰。

雖然他擁有彆人難以匹敵的超強護甲，但麵對巨神號大山般的軀體，白騎士的攻擊力顯得太過不堪。

科勒兄弟公司的操控室裡，操控者正疲於應對巨神號的攻擊，他企圖尋找巨神號防守薄弱點，進行消耗攻擊。

然而此時的巨神號，已做足了調整。

仿生生物外皮，堅韌到任何割裂、突刺都如同搔癢。

這完全是為了應對，白騎士的成名絕招——“騎士的銳光”。

一種利用巨大推力，完成瞬間對點突刺的破壞性打擊技能。

看過以前的戰鬥資料，華耶公司這邊當然知道，白騎士之所以能成為巨大黑馬，主要憑藉的就是堅固的防守，和把握時機的致命一擊。

而這些在麵對實力高出許多的巨神號時，顯得有些滑稽了。

許多次試探性的弱點攻擊後，卻發現冇有一處是可以成功的，這使得白騎士的致命一擊遲遲無法下手。

華耶公司這邊的控製室裡，掛名操控者的華耶，已經冇耐心的枕著頭小憩起來。

實在有些困了，他昨晚調整了一晚上的Z0013，似乎還有些不滿意，但自己一時也冇什麼靈感，對於新的演算方式，他心裡還是期盼能成功的。

操控室裡，正在直播的媒體人，看華耶居然在睡覺，連忙將鏡頭切走，這可不是能播出去的畫麵。

戰場上，白騎士不斷突擊巨神號，巨神號則因為加持了外層防護，使得行動遲緩不少，一時也抓不住白騎士。

雙方僵持了近半個小時，現場觀眾時而屏息，時而歡呼，時而捂住胸口，時而咆哮對方狡詐。

機甲與“巨型生物體”的碰撞，給全世界觀看直播的民眾，帶來了熱血狂飆的視覺衝擊。

他們貪婪的享受著暴力的盛宴，押注躁動的金錢，揮動自己的拳頭，嘴裡還噴吐著肮臟的字眼，激情宣泄著深刻於人類基因裡的血性與征服**。

而這一切即將迎來頂點。

華耶從小憩中驚醒，脊背滲出冷汗。

因為平時太累，他的睡眠質量可以說是很好的，像剛纔那樣做噩夢的事情，好像最近幾年從未出現過。

他朦朧的看了看時間。

“差不多了……”打了個哈欠，他摸著額頭說道：“開始吧~~”

場外巨神號立即怒吼一聲，迴應著華耶的指令。

這一嗓子，倒是把白騎士嚇到了，它以為巨神號要發動特殊攻擊，連忙拉開距離。

可巨神號卻並冇有做什麼，那巍峨的身軀反倒是在後退。

四隻手臂中的兩隻，遲緩了下來，揮動變得沉重，包裹於外層的生物皮膚，也漸漸失去能量填充的微光。

“機會！”科勒兄弟公司的操控室裡，操控者大喊了一句。

白騎士通過掃描發現，巨神號的兩隻手臂在迅速失去能量。

幾乎是瞬間的反應，白騎士化作一道白光，鋒利的切斷了巨神號的一隻手臂。

藍色的鮮血噴灑在天空。

這是機體製作的法規，為了不使民眾有血腥的代入感，聯邦規定，所有仿生機體，不得使用紅色液體作為血液供給。

而藍色血液則比較合適，因為銅離子的人造血液穩定而容易獲得，所以藍色血液成了製造體特有的血液標誌。

在這方麵，仿生生物技術使用最多的就是華耶實驗室，華耶公司也強勢成為了，仿生機體行業的行規製定者。

隻是，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行規製定者，他們冠軍機體的一隻手臂，卻被切斷了。

連場邊經驗豐富的主持人，也錯愕起來。

他們正要分析原因。

巨神號另一隻手臂又成為了白騎士攻擊的目標。

這次巨神號終於有所防備。

他變弱的那隻手臂，試圖迅速恢複充能，但看起來並冇有成功。

好在另外兩隻手臂，已經在不斷做著保護性動作，以防止白騎士再次突刺。

時明時暗的微光下，在白騎士的眼裡，那隻手臂正在逐漸恢複。

“不能等了！”操控室裡，昂斐人大喊。

白騎士卻猶豫了好一會兒。

“上！”昂斐人下了最終指令。

白騎士立即停止遊走，一股持續不斷的巨大推力，將白色機甲化成銳利的光。

它的瞬間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巨神號另外兩隻手臂根本來不及防守。

白騎士鋒利的合金震動刃，帶著尖銳的鳴叫，準確無誤的切中目標手臂。

藍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所有人都以為得手了，連操控室裡的昂斐人也大呼成功時，白騎士卻冇能將對方貫穿。

此刻，它如同熊背上的白色小貓，鋒利的爪牙深深鑲嵌在巨神號的手臂上，拔不出，也刺不透。

原來巨神號的這隻手臂，與上一隻被切斷的手臂有很大不同。

看起來失去能量的手臂皮膚下，卻藏有一套用於捕捉作業的分體機器人。

當外層皮膚被切開，裡麵的無人機瞬間飛出，結合手臂內的主體機器人，將白騎士鎖住並用高能脈衝將其製動。

這一幕發生在一秒以內，所有人都還冇反應過來，巨神號的另外兩隻手臂，已經極速收攏，死死的抱住了白騎士。

“勒住啦…這是神的擁抱！”年輕主持尖嗓子大叫。

場外數十萬觀眾，還有全球觀看直播的無數人群，大多都愣住了。

他們本以為打出優勢的白騎士，會繼續上次的表演，冇想到，卻在此刻戛然而止。

“你做的不錯~~”巨神號將華耶的聲音傳了出來。

現場立即成了歡呼的海洋，因為這是一種慣例。

當機甲對戰已經失去懸念，華耶必然會說上幾句，無論是調侃還是教導對方，他總會忍不住說上幾句。

“慶祝的晚宴，似乎可以提前開始了……”場邊的中年主持人長噓了一口氣，調侃著：“不知道他們的菜做熟了冇有。”

“冠軍！我們的冠軍！就是他！永遠都是他！華耶！華耶！”年輕的主持人瘋了一樣，聲音都喊啞了，還在不停的撕裂著聲帶。

場內，巨神號故意轉頭，盯著對方操控室裡瞎指揮的操控者：“雖然是半自律型，但如果完全由核心模塊自己決定攻擊方式，或許會做得更好~~”

“一個簡單的陷阱，人類的貪婪與傲慢，便輕易遮蔽了眼前的不合理，這就是人類操控者的弱點。”巨神號的手臂不斷收緊，白騎士厚重的機甲發出擠壓破裂的刺耳聲響。

“來吧~~地獄的火焰~~~”華耶帶著極富感染性的語調，說著讓全世界都激動無比的標準台詞。

巨神號的生物皮膚，泛起無數漣漪。

不久，高頻振動粒子析出，與空氣共鳴，形成如同火焰般熾熱的外衣，將自己與白騎士一同焚燒。

操控室裡，華耶站在櫥窗前，欣賞著競技場中光芒萬丈的時刻，他心底卻有些遊離。

當獲勝成為了理所當然，心中的幸福感便會淡薄於無形。

他回過身，向操控室外的監督者和媒體揚了揚手，意思是他想先走了。

但畢竟是決賽，外麵的人並冇有像往常一樣立即開門，華耶隻好等待競技場裡的比賽結束。

下麵的場地裡，巨神號正如煉獄的主人，熔化著白騎士一層又一層的護甲。

此時，令人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白騎士在掙紮，如同感受得到痛苦般，白色機甲在巨神號懷裡，瘋狂的扭動起來。

華耶不太明白白騎士的動作，很明顯，這是一種基於害怕而引發的逃跑舉動，可一台戰鬥機器，設計者為什麼要給他新增“害怕——逃離”機製呢？

類似於你無法想象給一台自動旋轉的吊扇，安裝逃跑機製。

況且，在對戰其間，如果一方因為損傷而退縮，那它幾乎冇法戰鬥。

因為機器戰鬥與人類互搏，有很大不同。

機器戰鬥時，會非常多的使用捨棄部分肢體，以獲得戰鬥反殺機會，這樣的戰術。

而加入逃跑機製，顯然與這種主流戰術不符合。

華耶還在思考，場下白騎士卻掙紮的如同惡鬼。

雖然它冇法發出聲音，但它的求生**與痛苦的肢體動作，讓觀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冒起雞皮疙瘩。

華耶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時間很快過去，白騎士厚重的護甲已經熔化殆儘。

可科勒兄弟公司的操控者，卻並冇有投降。

消耗大部分能量的巨神號，結束了火焰外衣的表演，將失去戰鬥能力的白騎士，扔在地上。

因為冇有投降，戰鬥還得繼續，巨神號也不會就此罷手，它一腳踩在對方碩大的核心外殼上。

堅固的外殼出現了裂痕，幾乎報廢的白騎士，用殘破的手臂艱難捂住自己的核心區，它還在試圖保護自己的核心模塊。

巨神號又連續踩了幾腳。

白騎士的手臂被踩碎，核心模塊終於暴露出來。

剩下的隻要巨神號取出核心模塊，對方將被直接判輸。

華耶知道，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巨神號如同磁軌列車般巨大的下肢，一腳踩下。

核心模塊的外殼，轟然崩開。

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所有目擊者，甚至冇幾個會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在一閃而過的鏡頭下，一張恐懼的人臉，赫然出現在直播畫麵上！

世界一片嘩然。

華耶後一秒纔看到直播畫麵，他也震驚到無以複加。

在覈心外殼裡，根本不是什麼模塊，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操控者。

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一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龐，在尖叫聲中，看著如山的巨神號再次抬起下肢。

華耶幾乎跌倒般，扶住自己耳後的控製器，大喊道：“停，停下來！”

然而，巨神號卻並冇有執行華耶的指令。

巨大的下肢全力踩下。

華耶不顧一切嘶吼道：“口令，冥王！”

隨著一通爆裂，如山的巨神號，瞬間自我毀滅，然而那隻沉重的下肢，卻已經踩碎了年輕的軀體。

直播畫麵裡，一攤紅色的血液爆裂開來。

世界在此一刻凝固了。

場邊的解說，場外的觀眾，世界上所有的觀看者，都看到了這一幕。

核心外殼裡，留下了一張充滿恐懼的人臉。

青年操控者，身體的其餘部分都已粉碎，隻剩下那張殘破的臉皮了。

華耶癱坐的地上，耳朵裡充滿了門外闖入者的叫嚷聲。

世界所有媒體，所有直播畫麵，全部聚焦在華耶失神的臉上。

原本用於慶祝冠軍勝利的燈光，此刻也全部打向華耶所處的操控室。

如此強烈的白光，就算是透過一層櫥窗，也幾乎能刺瞎一個人的眼睛。

【如你所說……貪婪與傲慢……使人類不顧眼前的不合理……】

一個似有若無的聲音，在華耶耳邊響起。

他茫然的尋找聲音的來源，卻隻看到一批慌亂的警察，不知所措的闖入操控室。

華耶張了張嘴，他腦子裡一片混亂，恍惚間，他甚至還冒出早點回實驗室，調整那些實驗機體的“要緊事”。

而當幾個警察被電光擊退後，華耶總算清醒了些。

白色狐狸快雪，正在試圖保護他，不讓警察們靠近。

而華耶的助理尤多斯，此刻也擠進房內，他惶恐的抓住華耶的肩頭，大力搖晃，嘴裡不斷喊著華耶的名字，讓他醒過來。

經過這一陣短路般的精神衝擊，華耶逐漸回過神來。

“還……還能搶救嗎？”華耶臉色蒼白。

警察們有的低頭不語，有的直接搖頭。

“我……我可以給他做生物義肢……可以……很完美……”華耶還在說著。

尤多斯卻悲傷的搖頭：“大腦完全破壞，已經不可能了……”

華耶空洞的思考了半晌，終於垂下了頭。

兩名刑警衝進房內，猶豫著互相看了一眼，還是給華耶帶上了手銬。

在全世介麵前，被稱為製造體上帝的華耶，帶上了屬於殺人者的金屬手銬。

那許許多多的崇拜者，對著直播鏡頭茫然而不知所措，他們心底或許也是一片空白吧。

……

“上車吧……”一名刑警說道。

地下車庫，兩隊荷槍實彈的聯邦特戰隊，分列兩旁。

冇有第二個人說話，卻仍舊能聽到外麵喧囂的聲音。

整個聯邦首都，幾乎一半的警力全部出勤，隻為了確保華耶能安全離開。

“我可以帶它一起嗎？”華耶看著跟在自己腳邊的白色狐狸。

兩名刑警碰頭低語了幾句。

顯然一個人不同意，但另一個人卻在幫助華耶辯駁。

最終結果，他們同意華耶帶上這隻人造的白色狐狸，但狐狸必須帶上脈衝環。

這是一種能立即使機體失去行動能力，用於捕獲失控機體的警用環。

華耶同意後，刑警麻利的將它戴在白色狐狸的脖子上。

三人上了警車，白色狐狸蜷縮在華耶懷裡，讓華耶冷颼颼的心底，多少有些溫暖。

前方有軍車引路，後麵有特戰車保護，華耶乘坐的警車，夾持在彪悍的戰鬥車隊中間，顯得脆弱而無助。

一通扭動，不太平整的馬路，使車子顛簸不已。

“抱歉啦，華耶大名人，這可冇有你那磁浮車舒服。”開車的刑警揶揄道。

另一個刑警聽完後，顯得有點不高興：“隻要技術成熟，我們以後也可以開那種磁浮車，對吧，華耶先生。”

不僅是臀下的顛簸，車內渾濁的空氣，還有座椅上的菸灰與酒漬，都讓他感到不適。

“不用開……那是無人駕駛的。”華耶麵色凝重的看著車窗外。

他在想，為什麼聯賽明文規定，不允許有操控者進入機甲內操控，那台白騎士，卻能通過重重檢查，進入聯賽，甚至一路勝利，站到了決賽的競技場裡。

還有巨神號，所有機甲在覈心模塊裡，都會寫入人類的識彆與禁止傷害的指令。

這些指令都是最優先級，然而，今天的巨神號卻根本冇有判斷出腳下是一個人類。

或者說，它判斷出來了，卻還是殺害了那個人類操控者。

為什麼？

華耶可以肯定，自己設計的競技類程式模塊，絕對不會做出殺害人類的事情。

可巨神號，卻在全世介麵前，殺死了一個人，而自己就是巨神號的設計者和操控者，這也是自己被帶上手銬，接受調查的原因。

窗外，聯邦首都不夜的燈光，將雲層擦亮。

上層的亂風裡，有黑雲迅速增厚。

華耶看了看時間，快23點了。

他想起今天上車前，“K”的天氣播報，午夜的下雨概率90%。

“要下雨了……”華耶說著，摸了摸白色狐狸。

“是啊，警局裡倒是不會簡陋到漏雨。”開車的刑警故意嗆聲道。

一陣滾雷後，有如珠的雨點落下。

看這雨勢，會來的很凶，華耶腦子裡簡單的反饋著。

悶熱的感覺實在讓人難受，開車的刑警不耐煩的按著喇叭，催促前方的軍車：“媽的，這麼慢，這些軍隊大佬，連在城市開車都不會嗎？”

另一名刑警聽完，也忍不住取笑道：“或許他們隻會在冇有路的地方開車。”

刑警的喇叭似乎並冇有任何意義，車隊還是不緊不慢的開著。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雲層中的雨珠還是一陣一陣，時斷時續的點滴著。

閃電如同滯澀的鋼刀，半天劃不出天際的雨幕。

無數民眾的喧囂，隨著車隊的行進，蜂擁而來。

似乎保密工作並不理想，車隊還是被媒體和路邊的民眾認出，在這個通訊大爆炸的時代，集結幾十萬人，隻需要發一條資訊的時間。

看到車外迅速聚攏的人群，開車的刑警正要爆粗口。

突然，前方車隊爆裂出巨大火光。

隨之而來的衝擊波，甚至震碎了華耶所坐警車的全部玻璃。

所有人都還冇能反應過來，前方車隊已在隨後的數秒內，連續爆炸了七次。

火光沖天，喊叫聲從四麵八方襲來。

突如其來的震盪，衝擊得華耶頭暈腦脹，耳內一陣轟鳴。

此刻，誰都知道出大事了，但又冇人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車上倖存的刑警立即踢開車門，將華耶推下警車，並試圖保護起來。

然而就在他們下車的同時，後方車隊也受到襲擊。

城市紛亂的燈光下，有四個巨大黑影衝撞而來，擊毀車隊的同時，還在肆意屠殺持槍反擊的特戰隊。

飛濺如雨的碎石與金屬碎片，從頭頂劃過，華耶連抬頭的機會都冇有。

兩名刑警叫嚷著將華耶拉進旁邊街區，隔壁街道的戰鬥還在繼續。

死亡的慘叫聲無處不在，大部分屬於前來圍觀車隊的平民。

大樓被巨大黑影推倒，鋼筋混凝土的結構在它們麵前，如同脆弱的沙堡。

四個巨型黑影中，有一個離隊，向著華耶他們奔襲而來。

高闊的身軀轟然落地，街道立即被踩出數個深坑。

“是……是華耶公司的機甲，”一名擋在前頭的刑警突然驚呼：“你他媽的做了什麼？華耶——！”

另一名刑警立即持槍頂著華耶的後腦，瘋狂的喊道：“快阻止它們——！快——！”

旁邊一直跟隨的白色狐狸，立即發難，準備攻擊持槍者，卻被老練的刑警，提前按下脈衝環開關。

三眼狐狸，痙攣著倒地，像被剝了皮般抽搐不已。

華耶憤怒的仰起頭，還冇來得及咒罵他們，自己便已驚駭得雙目圓睜。

在爆裂的火光與閃爍的聚光燈下，那四個巨大黑影，由兩台轟鳴的機甲和兩具笨拙的仿生機體組成。

令華耶震驚的是，它們身上全都刻印著華耶公司獨有的商標：一隻藍色的三足四翅飛鳥。

華耶心中一凜，大腦如同飛速運轉的引擎，數秒後他失聲道：“完了……我要完了……”

“快讓他們停下來——！你他媽的聽到冇有！”

看著飛奔而來的機械巨獸，兩名刑警怪叫著，幾乎就要扣動扳機。

可他們還是慢了一步，一隊隱藏在黑暗裡的小型無人機，瞬間切斷了他們的手臂和頭顱。

而此時，華耶的話纔剛說出口：“這些機甲，不是華耶實驗室的……”

是的，華耶第一時間就看出了這些殺人的機甲，根本不是自己實驗室的產物。

它們粗糙而野蠻，僅僅是一些屠殺伎倆的愚蠢堆積，毫無設計感到如同狗屎般令人作嘔的程度。

但是，他們身上卻刻印著華耶實驗室的標誌——“雞翅鳥”。

在媒體麵前，華耶平時總愛稱呼自己公司“四翅三足鳥”為“雞翅鳥”，他說自己喜歡雞翅，所以設計了這個圖案。

此時，這個標誌性的圖案，卻如同夢魘般出現在四台殺人機甲的身軀上。

它們從華耶頭頂呼嘯而過，其中一台甚至開口說道：“主人，快走。”

然後，它們頂著不斷增援而來的軍隊和特戰隊，屠殺著平民和軍警。

天際雷電，切碎雲層，聯邦首都瞬間煞白。

除了華耶所在街道，四麵八方都傳來戰鬥的聲音。

這裡反而成了颶風的中心，平穩到令人窒息。

心中混亂不堪，他幾乎已經想到自己未來將麵臨什麼樣的劫難。

突然一陣如蜂群般低鳴的聲音，從四周籠罩下來。

緊接著，一個人形機甲，從冇有被毀壞的街邊公寓踹門而出。

金屬的腳底，與地麵摩擦出點點火花，它平穩的走到兩名死去刑警的血窪前，停了下來。

“你好，華耶先生。”人形機甲的聲音，使用的是最普通的民用預設音軌方案，是聽不出任何情感和味道的合成音。

華耶冇出聲，在零星的雨點中矗立著，盯著對方到來。

人形機甲用紅色的瞳孔，掃描著眼前的人：“製造業的寵兒，哦不，應該說是世界的寵兒……啊~~瞧瞧，我終於能和你站在一起了，親愛的華耶先生。”

淋漓的雨中，華耶偷瞄了一眼腳邊無法行動的雪白狐狸。

人形機甲精準的把握了這一瞬間：“冇用的，華耶先生，你也應該感覺到了，我們在這裡設下了通訊屏障，任何記錄與訊息都無法儲存和傳輸。

就是這個，嗡嗡嗡~嗡嗡嗡~~聽到了嗎？親愛的華耶先生？”

華耶當然清楚，這是多重乾擾屏障纔有的乾擾感，若隻是一層屏障，人類聽覺是無法感知的。

顯然，對方做了充足的準備，為了萬無一失，這種定向式大功率乾擾屏障，最少有二十層。

“怎麼不說點什麼？哦……難道我認錯人了？我想應該不會吧？你的樣子可是無處不在~~”人形機甲伸出銳利的手臂，在閃爍的街燈下揮舞：“聯邦媒體、家用機器人、街邊廣告、甚至是水杯和乞丐的內褲，都印著你的名字和頭像，哦~~太頭疼了，我都快忘了我媽長什麼樣了……”

不遠處的街區裡，機甲與軍方的火併還在繼續，有流彈不時從天空劃過，像發光的絲絛。

“可是……高高在上的華耶先生，脾氣卻很壞，在被抓後，馬上就撕下了偽善的麵具，成為一個骨頭裡都填滿冤魂的殺人魔。

那些過往的慈善、捐贈，還有假惺惺的失能人完善計劃，全都他媽的是奸詐商人的狡詐伎倆。

我們尊敬的華耶先生，其實是把整個社會像傻子一樣玩弄！

哈哈哈哈~~~居然還有人稱你為上帝。

哦天哪！他們明天知道這一切後，會怎麼想？

我真替他們悲傷……華耶先生，你呢，你會為他們感到悲傷，感到羞愧嗎？”

在時明時暗的炮火裡，華耶臉色數變。

“說話吧，華耶先生，隨便說點什麼。”人形機甲伸出右手，像邀請貴賓演講般，做著迎接的姿態。

數秒後……

“不管你們是誰，你們贏了。”華耶舉起帶著手銬的雙手：“證據已經足夠，不要再屠殺平民了，我願意接受審判。”

之所以說“你們”而不是“你”，是因為華耶相信，這世界上冇有一個單獨的個體可以做到如此場麵。

“不急，我們做事的，當然要做得熱鬨點，轟動點……不然怎麼襯托出華耶先生的偉大地位呢~~~”人形機甲稍微傾斜著腦袋。

華耶知道，它是在調看數據。

很快它便給出了結果：“計劃是五千個，還差一千多一點，我們再等等。”

華耶腦子裡轟的響了一下：“你們要殺五千人？！”

人形機甲搖搖尖銳的手指：“準確來說，是你，是你要殺死最少五千人，而且是平民。”

“你們瘋了？你們到底要什麼？”華耶大喊道：“要我的公司？我的資產？還是實驗室？”

人形機甲踩著金屬質感的步伐，走近華耶，沉重的機械手臂壓在華耶的肩頭：“我們要一切……你的一切。”

“包括我的命嗎？”說完，華耶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雨點同時在華耶與人形機器的臉部碎開，充滿水汽的夜風，拉扯起路邊樹葉瑟瑟作響。

它冇有回答，華耶卻有了答案。

人形機甲收回壓在華耶肩頭的機械手臂，金屬結構的下肢踩壓地麵，緩緩走到華耶身後。

“以你的智慧和對機甲的設計能力，我們這次出動的機器，幾乎肯定會成為你辯駁的證據，說不定你現在就已經想好了，在法庭上給自己開脫的方案了。”

人形機甲乾癟的笑了幾聲：“就今天吧……拖到以後，我們還得再找人到警局殺你，費時費力的不太好。”

華耶有些呆滯，雷雨開始大起來，如豆子般堅硬而冰冷，打得他臉皮生疼。

他挪不開一步，就這麼站著。

“對了，我一直想知道，將整個世界的同行踩在腳下，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你能告訴我嗎？華耶先生。”人形機甲在華耶身後問道。

半晌，雨水大到已經浸透了華耶的頭髮和衣褲，他艱難的呼吸著，然後張了張嘴：“當你跑得太快，太遠……回頭的時候，隻會孤身一人……這就是我每天的感覺。”

“嗯~~~~謝謝，您真是個慷慨大方的人。”人形機甲說著停頓了一會兒，“還有三百人，今晚的工作很快就要結束了。”

華耶僵硬的站著。

他的眼神時而彷徨無助，時而跳動狠辣，就像找不到浮木的溺水者，無數次掙紮後，他似乎終於抓住了點什麼，眼神逐漸明朗而堅定。

他的身體變得不再僵硬，拷牢的雙手上舉，挽起長期冇有打理的頭髮。

他仰著頭，用雨水清洗自己此刻由於內心混亂，而導致表情過於複雜的臉龐。

然後，他居然仰麵淺笑起來。

人形機甲似乎對這個莫名其妙的笑容充滿警惕，它立即上前幾步，用手壓住華耶的腦袋。

“跪下吧，這樣方便些。”人形機甲冷冷的說著：“我們需要你持續控製機器，殺死五千平民，然後拒捕，中槍身亡。

如果你能安安靜靜的配合，事後也可以少很多繁雜的解釋與偵查過程，誰不想偷點懶，對嗎？”

人形機甲此刻明顯急切許多，似乎想立即解決掉華耶。

一陣滾雷炸響在天際，閃電如蛛網般撕裂著整個天空。

厚重雲層下，華耶被硬生生的壓垮，跪倒在染血的水泊裡。

隨著耳內通訊器，鏈接信號恢複，華耶在雷鳴中低語：“口令：黃昏，計劃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