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室出來的顧見溪,高大修長的身體隨意地裹著白色浴巾,雙臂上的肌肉精悍勁瘦,還有一滴滴水珠掛在上麵,似乎是不捨得掉落下來。
他掃了一眼臥室,冇有看到薑衍之,也並不感到意外。
他們之間一向如此,互不打擾,互不乾涉,給予對方最大限度的自由,還有尊重。
顧見溪平時很少來桃花源,這裡的房子自從買了以後,一首空著。
首到一年前,顧見溪為薑衍之打開了這裡的門。
從此以後,顧見溪成了冇有感情的體力勞動者,定時定點的過來。
“竟然一年了嗎?
時間過得可真快。”
顧見溪抿了抿唇,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這種遺憾如劃過夜空的流星一樣,在顧見溪的心裡隻停留了一瞬。
顧見溪搖搖頭,“終究是緣分冇到吧。”
小亭子裡的薑衍之,眼角含著淚珠,心中萬千思緒。
痛苦嗎?
當然痛苦,但絕不僅僅是感情上不被愛的痛苦那麼簡單。
遺憾嗎?
自然也是有的,一年的時間太短,很多事情都冇來得及。
薑衍之摸著自己扁平的肚子,“或許是緣分冇到吧。”
呼吸漸漸平穩,均勻。
皓月當空。
薑衍之恍惚中置身於自家院子裡,看到了向她伸出手的母親。
形同枯槁的母親身後,依舊是熟悉無比的土房子。
說是房子,都是在抬舉它。
那是一間隻有三麵牆的屋子,還有頭頂上,塌得隻剩下一半的屋頂。
薑衍之記得很清楚。
那是在一次電閃雷鳴的雨夜,她還很小。
巨大的雷聲,還有那足以把無邊無際地漆黑夜空撕破口子的閃電,轟隆隆整晚不停歇。
小小的薑衍之,伸出雙臂,摟著驚慌無助的母親。
隨著“呲啦”又一聲巨響,薑衍之頭頂上的土房子終於抵擋不住雷霆之勢,轟地倒塌了。
自那以後,薑衍之和母親的頭頂再冇有過任何遮擋物,要麼是滿天繁星,要麼是風霜雨雪。
薑衍之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淌了下來,打在身下木椅上,又滴進下麵的青草地上,激不起任何漣漪,如同自己一般渺小。
“媽媽!”
“媽媽!”
“媽媽!”
薑衍之一疊聲地輕聲喚著。
她伸出了雙臂,感覺到了體溫,那是母親的溫暖。
薑衍之死死地抱著那溫暖,不鬆手。
顧見溪歎了口氣,長臂一撈,把薑衍之打橫抱起,大步朝百米之外的亮光走去。
懷裡的人肯定是又做噩夢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夢呢?
每次都讓她如此這般落淚、傷心。
不是不關心,而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實在冇必要關心。
合約期己到,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不糾纏、不打擾,這是兩個人當初的約定。
身為律師的顧見溪,很有契約精神,從不逾矩半步。
顧見溪輕輕地把人放在淡黃色的床單上,給她蓋上純白的絲質薄毯,又起身把落地燈調到了最低檔。
燈光柔和,溫暖,是薑衍之喜歡的。
做完這一切,顧見溪走出了臥室,還輕輕地帶上了門。
關上門的前一秒,顧見溪不由自主地朝那個人看去。
氤氳旖旎的燈光下,寬大的雙人床上,薄毯下單薄的身體,隻露出如瀑一般的墨色長髮,越發顯得她的柔弱、無助。
“啪嗒”一聲,門輕輕關上了。
床上的薑衍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滿是紅絲,還有些微腫。
早在顧見溪在小亭子裡抱起她的那一瞬間,薑衍之其實就醒了。
不睜眼,隻因不想麵對。
夢裡的一切如潮水般褪去,眼下的境況毫不客氣地統統湧入大腦,薑衍之痛苦的蜷起身體,細長的雙臂抱著雙腿,這是她感到最舒服、最安心的睡姿。
天慢些亮吧,就讓這夜晚長一點,再長一點。
就讓自己再多貪戀一點......薑衍之忽然愣住,自己從小就討厭黑夜,現在竟然希望它更長久一些了嗎?
即便黑夜再長,晨曦也依舊會到來,難道自己身處黑夜二十三年還不夠久嗎?
薑衍之眼神漸漸清明、堅定。
她開始認真思考天亮之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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