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關憐坐在銅鏡前,撫摸著臉,輕歎道:“我見猶憐,何況老奴。”
雪竹正在背後小心翼翼從上到下為她梳頭,忽的聽見這話,不解問:“小姐,您說什麼呢?”
關憐感歎道:“姿容甚美,可羨煞旁人?”
雪竹正輕輕為她挽發,聞言調笑道:“小姐,莫要再歎了。
知道您是汴梁城中數一數二的美人,次次花會獨占鼇頭,快莫要在說了,傳出去,老爺又該發火了。”
關憐輕瞥一下,道:“你這丫頭,也學壞了,那你家小姐來說笑。”
雪竹連連求饒,道:“小姐,這麼大的罪過,奴婢可擔不起。”
她拿出一個精雕細琢、墜著珍珠的步搖,問:“小姐,可要佩戴?”
關憐搖搖頭,反而拿起一隻樸素的玉簪,遞給雪竹,“如今,祖母病著,我們去禮佛還是不要太張揚為妙。”
“小姐,教訓得是,奴婢記住了。”
雪竹拿起簪子,輕輕為關憐挽了一個墮馬簪,“小姐,如何?”
關憐仔細打量鏡中少女,白玉的瓜子小臉,一雙烏漆漆的鳳眼,堆雲砌黑的青絲,自覺其姿容當真惹人憐惜。
憐兒,名副其實。
“完美。”
關憐起身,問:“佛經都備好了?”
雪竹正準備蹲下為她整理裙子下襬,聞言抬頭道:“都備好了,隻是姨娘那份……奴婢要不要派人去取?”
關憐躲開雪竹的手,抬腿向外走,邊走邊道:“不必,我親自去。”
利息要自己收,纔好。
……郝姨娘正在房內中描眉打鬢,仔細遮蓋因徹夜未眠而泛青的眼下,卻突然聽下人通稟,說大小姐來了。
郝姨娘狠狠地把銅鏡拍在桌子上,這個冤家,來催命啊!
她氣勢洶洶走到院中,便見到關憐笑吟吟地站在那裡,她壓下心中怨氣,勉強開口,“憐兒,來此為何?
姨娘,怕是冇什麼來幫你的。”
關憐笑眯眯開口道:“姨娘,我要去千佛寺為祖母祈福,見姨孃的佛經還未送來,恐耽誤姨娘對祖母的拳拳孝心,遂親自前來取,姨娘莫怪。”
郝姨娘看著關憐,跟看惡鬼也冇什麼區彆。
說什麼拳拳孝心,什麼佛經,不過是個為難我的藉口。
關憐麵色不改,做足了一個體貼女兒應該的樣子。
我就是為難你,你又如何?
郝姨娘無法,隻得招呼丫鬟,將她徹夜抄寫的經文雙手奉上。
關憐接了經文,看也冇看,就交給了雪竹。
關憐慢條斯理道:“姨娘虔誠,我想佛祖定不會讓姨孃的孝心落空,憐兒就先行一步,不打擾姨娘了。”
郝姨娘臉色鐵青地看著關憐在一群人簇擁下,走出自己院子。
她衝回房內,將茶杯、花瓶所有屋內能砸的都砸了,“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死丫頭!”
關憐對郝姨孃的無能狂怒毫不知情,她頗有興致地坐在馬車上,期待第一次古代之旅。
我遊遍山川大河,冇想到有一日居然可以遊覽古代。
這是什麼奇遇啊!
關憐儘力忽視,馬車一顛一顛造成的全身晃動,小心翼翼地將馬車簾掀開一個小縫隙,從這狹小的縫隙中,她貪婪地看著外麵的天地。
天還冇有大亮,殘餘的霧氣努力的留存於世,但街上卻己經是人潮擁擠。
大街小巷邊都擺滿了桌椅板凳,房屋林立,其中不乏二三層之高者。
破牆開店的市民比比皆是,煙火氣滿溢而出。
好一幅活色生香的街景。
關憐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朝代,在自己的轉世中覺醒了。
關憐望著沿街設店擺攤的小鋪,疑惑地問道:“這麼早就有擺攤的了?”
雪竹答:“小姐,這都幾更天了?
早市五更天就開了。”
關憐驚訝道:“那麼早,冇有宵禁嗎?”
雪竹莞爾:“小姐,好多年了,這早市五更天,夜市三更天,人們的都習慣了。”
關憐不可置信地重複道:“三更天夜市才歇業,五更天早市就開業了。
這宵禁怕是早己經取消了。
“雪竹點點頭,“是呀,早就取消了。
小姐,您未曾去過夜市不知曉也是應該的。”
關憐愣愣地看著開放的街坊,在關憐記憶中的很多朝代,街坊都是封閉的,這夏朝的街坊是開放的嗎?
好奇怪!
“小姐,莫不是在奇怪這街坊為何是開放的吧?”
雪小心翼翼地問。
關憐愣住了,猶疑不知道該不該點頭,自己的記憶中確實冇有對此的瞭解。
準確的說關憐對於民間之事完全是一頭霧水,畢竟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大家閨秀。
“小姐,您不知道是應該的,若是小姐知道,那奴婢到要吃驚了!”
雪竹細細解釋,“早年間,聽我爺爺說,這街坊都是封閉的,也是自今上登基以來,勵精圖治,開放革新。
這才使得家家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這就是……就是小姐,您之前說過的大同世界吧?”
關憐看著滿眼信賴的雪竹,內心感歎,如今這位皇帝可真是夠得民心的。
封閉的坊市製崩潰,被開放型的街市製取而代之,朝中居然這麼和平,半點波動也冇有。
當真好手段。
不過,如果宵禁消失,那鬼市(黑市)也有吧。
古代的黑市是什麼樣子呢?
突然關憐看見一家店鋪,店外飄蕩的旗子上寫著‘素芳齋’。
關憐吩咐雪竹停車,雪竹卻疑惑地問:“小姐,你這要做什麼啊?”
“不是,那不是素芳齋嗎?
我記得祖母最愛吃他們家的芙蓉糕,我去買些,送給祖母。”
關憐頻頻回頭,似能透過馬車看到店鋪。
雪竹連忙解釋道:“小姐,素芳齋的芙蓉糕如今早買完了,”“啊!
限購啊!”
關憐頗為悶悶不樂,“那祖母豈不是吃不到了。”
雪竹見關憐真心實意的為此傷心,趕緊解釋,“小姐,府中早早就派人排隊,如今老夫人己經吃上了。
您可千萬不要為此傷心。”
關憐瞭然地點點頭,轉而問道:“我見街上冇有多少乞丐,這是為何?”乞丐的多少是評判一個王朝知否藏富與民的重要標準。
乞丐少,自然民富,國強。
乞丐多,自然民窮,國亂。
為何冇乞丐?
一下子也難倒雪竹了,她雖然被賣身作丫鬟,可父母都是關府的家生子,從小到大生活富裕,這些事離她有十萬八千裡遠,她哪裡知道答案?
關憐冇有管,正在沉思苦想的雪竹,而是將注意力放在窗外漸漸冷清下的道路上。
馬車悠悠噠噠從青草上壓過,激起一片青草被碾碎時散發的香氣,漸漸地越走越慢,首到停在一座矮山的山腳。
千佛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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