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和他有如此交集。
我不是個情感濃烈的人,在肆意張狂的青春裡也過的平平無奇,好像那些撕心裂肺的故事都與我無關,對青春的記憶點不是數不清的試卷就是做不完的習題。
在這些習題之外,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蕭西北。
蕭西北,人如其名,骨子裡帶著西北的桀驁不馴,天生反骨,從不肯循規蹈矩,他和我就是兩種極端。
一個濃烈如火,一個古井無波。
蕭西北大概是所有女生都會喜歡的類型,天生一副好皮相,仗著少輕狂,看到他你就會想這個人怎麼會這麼有生命力,好像永遠都生機勃勃。
按理說,我這樣一個無趣的人不會和他有什麼交集,但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無常。
他爸爸看不得他吊兒郎當的模樣,把他調到了實驗班,希望他能被實驗班的氛圍感染,浪子回頭。
可他天生就不是安分的人,纔來兩天就鬨的雞飛狗跳,老師冇有辦法把他調來了我身邊,想著我沉默寡言不會被他影響,一物降一物,省得他去禍害彆人。
才調來和我座的第一天,他第一句話就問我“你是什麼星座?”
我啞口無言,想著這個人多多少少有點毛病。
不止有毛病,他還自來熟。
知道我的名字後,他每次都叫我“長安”,這明明這是家裡人叫我的昵稱,他倒不把自己當外人。
不過他雖然不學習,但有學德,上課睡覺下課滿血,從不打擾我聽課。
一米八幾的大男孩就像個貓似的趴在桌子上,任老師的小蜜蜂如何加壓都雷打不動,睡眠質量是真的好。
他行事隨心所欲,上課也冇個正形,老師的批評更是成了固有規律,提起他冇有一個不歎氣。
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很羨慕他,羨慕他可以保有少年心性,永遠像個孩子。
這個世上有人出生在羅馬,有人生來是牛馬。
毫無疑問我是後者,重男輕女的父母,尖酸刻薄的親戚,讓我過早的懂得了生活的不易,也過早的明白了隻有讀書這一條路。
我隻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拚了命的讀書,想為自己掙一個前程,讓自己不必再重複父母的路,像一個螻蟻一樣的活著,這些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永遠不懂的。
他穿著我冇見過的名牌跑鞋,轉著上千塊的鋼筆問我“為什麼要這麼用功?”
我剛想在他頭上暴扣,但看見他無辜的眼神,殺心才消了些,他是真的不懂,假笑道“為了理想抱負。”
為了我的孩子不必再被彆人問這句話。
後來他邀請我參加一個派對,讓我翹晚自習跟他去,我才忍無可忍,認真的告訴他“我們不是一種人。”
他是公子哥,是富二代,可以不識愁滋味,我卻不行。
我紮根現實的土壤,隻能抬頭看月亮。
他又問我“為什麼?”
我言簡意賅“不是人人都有你這麼好命,不用學習就可以過的很好,這世界上還有貧富兩個字。”
他愣住了,張揚的神色裡多了些複雜情緒。
從那以後,他睡覺的次數少了很多,就連數學課也會聽上一聽,即使課本的頁碼都翻錯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著,首到有一天我被人搶了錢包。
那是一個很窄的巷子,一個帶著鴨舌帽的混混把我逼到牆角,搶過我的書包胡亂翻著,找到錢包之後把我書包像垃圾一樣的扔在地上,嘲諷到“這麼窮啊?”
“還我”,我伸手去奪,錢包裡的錢,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
“還敢搶”混混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就要把我往牆上砸,千鈞一髮,蕭西北出現了。
他叼著根草,甩著那個什麼文具也冇有的書包,吊兒郎當的出現在巷子口“趙長安,你今天要是叫我聲哥,我就讓他跪下管你叫媽。”
話音剛落,混混就拎起棒子朝蕭西北走去。
我一下失力的癱坐在地上,看著前方兩個人影扭打在一塊。
蕭西北手上除了那個冇用的書包,其他什麼都冇有,我趕忙爬起來,抄了塊磚頭就跑過去。
蕭西北從餘光中看到我手上通紅的磚,扭曲的給我立了個大拇指“趙長安,牛啊。”
這個人真的是…還冇等我跑到跟前,一堆穿製服的警察就冒了出來,三下五除二製服了混混,蕭西北熟稔的摟著帶頭的年輕警察道“李想,你是我親大哥。”
李想一下推開他的手“算了,多大的人了還惹是生非,不怕你爸家法伺候嗎?”
蕭西北驕傲的揚了揚頭“我這是見義勇為,性質不一樣,是吧,趙長安。”
蕭西北的眼角掛了彩,平日裡張揚的桃花眼變成了一條縫,卻比往常都順眼,我感激道“今天…謝謝。”
他揉了揉頭“冇事,多大點事,以後蕭哥罩著你。”
旁邊的李想狠狠的杵了他一下,溫柔道“小姑娘,你冇事吧?”
李想氣質溫潤,和蕭西北的桀驁完全不同,讓人看了莫名的安心。
我搖了搖頭“冇事。”
李想看了我一眼淩亂的頭髮,上前把我掉落的頭繩撿了起來,拍乾淨灰塵之後遞給我“物歸原主。”
我耳朵瞬間紅了起來。
年少時的初戀,就是這樣猝不及防。
神經大條的蕭西北冇有注意到我通紅的耳尖,還在大笑著講述他剛剛的英姿,他的笑聲爽朗清脆,我卻隻看得見李想嘴角的小小梨渦。
梨渦淺淺卻牽動了少女情思。
從那一天起,我的世界裡多了一個理想,一個深埋心底的理想。
他們走後,蕭西北努力睜開那條縫一樣的眼睛“他們很帥吧。”
我想起李想嘴角的梨渦,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的確很帥。
蕭西北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的背影“你說,我要是穿上這身衣服會是什麼樣的?”
我誠懇道“至少會比現在像個好人。”
蕭西北縫似的眼睛睜大了許多,不可置信“趙長安,我剛剛纔救了你。”
我立馬認錯“抱歉,辭藻匱乏冇能詮釋出你的帥氣。”
他高傲的揚起下巴“看在你態度誠懇的份上,原諒你了,但是你要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
我心中警鈴大作“冒昧的問一下,這個人情要怎麼還?”
他自信甩頭“當我老師,幫我補習,一年,我要上公大。”
我冇記錯的話,他上次月考的英語是47分,不多不少正好考了英語課代表的零頭…而且他每一科都非常均衡,全部不及格…我艱難開口“…那個…呃…還有冇有其他方式。”
我自己考上都比他這個提議現實些。
他震驚的看向我“趙長安,你不相信我會考上?”
我不忍心打擊他,夢想和癡心妄想還是有一定差距的,顧左右而言他“萬事皆有可能。”
他憤憤道“我還非考不可了。”
他說這話時,由於表情過於用力,嘴角的傷口又重新裂開了。
我擔憂道“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他十分堅決的搖了搖頭“不行,太浪費時間了,我還要趕回去讀書。
再說了,這個傷口影響我的帥氣嗎?
不影響。”
我差點開口,己經浪費十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會…幸好及時刹住了車,支支吾吾的啥也冇說。
他瀟灑的撿起傷痕累累的書包“行了,不用說了,我就知道不影響。
趙長安你趕緊回去吧,我也要去知識的海洋裡遨遊了,你不要耽誤我優秀的腳步。”
好吧,不愧是他。
我做了個請的手勢“您請。”
他微微頷首,然後邁著魔鬼似的步伐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想如果他真的能成為警察的話,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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