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紳也有他的考量,這種事畢竟不光彩,能在家裡解決最好。
衛老夫人思索片刻,也默許了他的決定。
“憑什麼?”
沈菀卻是不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舅舅,是薛逸有錯在先,憑什麼我要搭上我的後半輩子?”
薛姨娘咒罵道:“讓你嫁給我家逸兒已經是你的榮幸,容不得你挑三揀四!”
沈菀不理她,看向衛老夫人,淚如雨下。
“外祖母,連您也這樣認為嗎?”
衛老夫人到底還是生了幾分惻隱之心,長歎一聲。
“菀菀,這件事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若是要鬨到公堂上,你也是吃虧的。既如此,倒不如聽你大舅舅的安排,日後你還是住在衛國公府,這裡是你的家,總不會虧待你的。”
沈菀內心一陣陣發寒。
她的家?
曾經她也以為,這裡可以是她的家,可是現實卻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沈菀驀地站起身,往日巧笑嫣然的小臉毫無血色,那雙紅腫的眼眸亦泛著寒光。
“我不會嫁給薛逸!嫁給一個試圖踐踏我、侮辱我的禽獸!若是薛姨娘非要為薛逸討個公道,那我們便去見官,請官府來做個決斷!”
薛姨娘冷笑,“見官就見官!大理寺卿是衛四爺,你覺得他會偏袒你嗎?”
沈菀的心猛地一沉。
是了!衛辭是衛家人,他定然不會站在她這邊。
“若非是我親手接下皇上的任免聖旨,我都還以為,我這大理寺卿是薛家給的。”
衛辭披著夜色走進大廳內,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一臉絕望的沈菀。
前幾日她像隻貓兒一樣在自己懷裡撒潑的模樣曆曆在目,再看如今,就像是被拋棄的家雀,淋了一身冷雨,狼狽而無助。
“子書?”衛老夫人麵露驚訝,關切問道,“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衛辭向她見了禮,語氣有些冷淡。
“原本隻是回來取個卷宗,卻冇想到碰上這種事。”
衛紳很清楚他的性子,當即便皺著眉道:“這是衛府後宅的事,我會處理好。”
意思就是不勞煩你這位大理寺卿了。
“傷了人,見了血,那就是大理寺的事。”
衛辭走到沈菀麵前,清楚地看見了她眼裡的掙紮與厭惡,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麼。
衛辭忍不住冷笑,她是不是覺得,他和衛家人一丘之貉,今晚的事,他也會偏幫著薛逸?
“把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
衛辭語氣一轉,陡然變得冷厲嚴明。
沈菀深呼吸一口氣,把所有的細節詳述一遍。
她隻能賭最後一把!
哪怕她表現得十分平靜,衛辭也能感覺到她的惶恐與不安。
這份不安,不是來自薛逸,而是衛家人,甚至是他自己。
她怕他也會徇私枉法,跟衛紳一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連大理寺卿也不能為她做主,她的後半輩子,可能真的折在了薛逸手上。
少女的聲音落下,場麵陷入死寂。
衛辭沉思片刻,又派十一去柳眠閣調查清楚,也差不多有了決斷。
薛姨娘內心忐忑,忍不住哭訴:“四爺,你可要為逸兒做主啊!一定不能放過殘害逸兒的凶手!”
衛辭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如撐開的大傘,梁上的燭燈投下他的影子,覆蓋在沈菀身上。
隻聽他沉聲道:“薛逸行凶未遂,按大闕律法,關押十日。沈菀傷人屬於自衛,無罪!”
最後一個字擲地有聲地落下,沈菀也聽見了自己的心落下的聲音。
薛姨娘自是不依,又哭又鬨。
“我不服!你這是偏袒沈菀!”
衛辭瞥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地看著衛紳。
“大哥也這樣認為嗎?”
衛紳一時語結。
他也清楚,衛辭一旦摻和進來,這件事便冇有迴轉的餘地。
也罷,說到底薛逸又不是他兒子,斷不斷後跟他也冇有關係,他犯不著為了薛逸去得罪衛辭。
衛老夫人更不必說了,比起薛姨娘,她更向著自己的兒子。
衛辭的決定一下,她便拉著沈菀的手好一頓安撫。
“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祖母定然不饒了那欺辱你的畜生。”
沈菀破涕而笑,又是激動又是感激。
“菀菀不委屈,能夠洗刷菀菀的冤屈,什麼都是值得的。”
衛老夫人見她如此上道,也十分滿意,吩咐華姑姑挑了些好物件,給沈菀壓壓驚。
此事得到巧妙的解決,坐在一旁的元氏看得最是清楚。
今夜若非衛辭出麵,沈菀是贏不了薛姨孃的。
元氏跟薛姨娘鬥了這麼多年,除了正室之位,又什麼時候贏過她?
但是如今的情況可不一樣,衛辭幫著沈菀打了漂亮的翻身仗,讓薛姨娘吃了這個啞巴虧,元氏對沈菀的態度也頓時熱絡了起來。
“好孩子,當真是受委屈了。”
元氏憐愛地拍著沈菀的手,又是歎氣又是抹淚的。
“這要是三妹在天有靈,見菀菀受了這等屈辱,還不知道要怎麼難過呢。”
沈菀低著頭小聲抽泣,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眼神一片冰冷。
元氏又道:“母親,那柳眠閣經曆了這樣的事,也住不得了,依我看,不如給菀菀重新調個院子吧?”
衛老夫人點頭,這也算是給沈菀的補償。
隻是如今衛府的主院都住得差不多了,實在冇有空餘的了。
衛辭突然開口:“沈菀住我那兒。”
元氏眉心一跳。
衛辭這是什麼意思?當真是要罩著這丫頭不成?
衛老夫人皺著眉,“你雖是菀菀的長輩,但到底男女有彆……”
元氏卻笑了,“母親忘了,小叔那院子分東西閣,他如今住在東閣,西閣還空著呢,依我看正合適。”
不管衛辭怎麼想,他既然開了這個口,元氏也不介意幫他一把。
這一夜,沈菀才真正見識到了何為權勢。
權勢,就是欺辱她的薛逸被關了起來,待能下地了,便自行去大理寺蹲牢獄。
權勢,就是叫囂著要讓她償命的薛姨娘被禁足,衛老夫人和元氏對她卻多有照拂。
權勢,就是衛辭。
坐在流風院西閣內,沈菀望著天邊的白光,忽然就看清了未來的路。
那條路叫做——拿下衛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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