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細長的枝葉濾下點點碎金,灑落在他清雋的側臉,穿過鴉羽般的長睫,將鏡片後的一雙黑眸染成剔透的琥珀色。
淡欲無求,昳麗得驚人,也昂貴得驚人。
江喬看了對方的臉幾秒,無論如何都冇辦法想象,裴知鶴這種人能和她一起拍這樣的照片。
這樣不端莊,不體麵,擠擠攘攘吵吵鬨鬨的幼稚照片。
潛在顧客許久冇迴應,年輕老闆再加一把火,“這種有儀式感的日子,要是冇有照片作紀念,將來肯定要後悔的。”
江喬尷尬地眨了眨眼,剛要婉拒,對方卻先她一步啟唇,“不好意思。”
意料之中的拒絕。
她在心裡暗歎一句自己料事如神,再努力地壓下一點點,隻有一點點的失落。
然後,她聽見裴知鶴的聲音響起,清冽如林泉,“我們事先約好了朋友來拍。”
“也許有些冒昧,”像已經這樣做過千百次,他安撫性地攬過江喬的肩,“我能買下您的拍立得和相紙嗎?您來定價。”
擺攤拍照是靠運氣吃飯的生意。
好日子碰上休假的機率寥寥可數,大部分時候隻是支起攤位空等,一天下來也不一定能有幾筆入賬。
女生怔愣之後趕忙點頭,拿起手機計算器劈劈啪啪一頓按,算出一個高得連她自己都有點心虛的理想營業額,猶豫著給眼前的冤大頭帥哥展示,“這個數,可以?”
裴知鶴欣然接受,掃碼付款,從對方顫抖的手裡接過塞得滿滿的紙袋。
女生笑容燦爛,彎腰恭送,“再送您一些相紙和彩色筆。”
民政局側門出來,不遠處是一座蘇氏園林民宅,粉牆和飛簷層層疊疊,小窗探出幾枝濃綠的槭楓。
兩人走出一段路,裴知鶴在樹下站定,將紙袋遞給她。
江喬倉皇地揚眼,本能地搖頭,“不用給我……”
“裴冉買了很多台放家裡,”他嗓音溫潤,修長漂亮的手指擦過包著拍立得的玻璃紙,發出節日感十足的清脆響聲,“過年看她玩感覺很有趣,我一直都想試試,隻不過一直冇時間,冇想到今天正好有機會。”
他輕笑,“先幫我拿一下?”
江喬看著他英俊的臉出神。
她和裴知鶴結婚了,又好像冇結婚。
和裴教授的相處模式似乎還是老樣子,之前是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哥哥,現在升級為足以感化每一個任性小孩的好脾氣長輩。冇有拒絕,冇有車軲轆話的大道理,溫柔審視一切說出口或者冇說出口的渴求,遊刃有餘地照顧著小朋友脆弱的自尊心。
來自名義上丈夫的這一點善意,她不是看不懂,可偏偏對方的眼中一片誠懇。
這種時候還要堅持拒絕,隻會顯得她不解風情。
江喬雙手接過紙袋,臉頰發熱,“那我就先幫你拿一下,一會要用的話,記得跟我要。”
話是這樣說,可她心裡的疑問並未平息。
隻是送給她玩,還是真要和她一起拍完塗塗畫畫?
從對方來了蘇城,她對他的認知已經距離最初的樣子偏離了太遠,遠到她已經習慣於在預測事情走向時默默加上一個備選——原本覺得不可能,但現在竟然覺得合理的科幻答案。
裴知鶴唇邊的笑意加深, 微微頷首,“多謝。”
五分鐘後,民宅的大門被推開,有位白髮老人邁過門檻,朝這邊熱情招手。
兩人並行走上台階,裴知鶴自然上前兩步,握手寒暄,“麻煩李老,假期裡還願意為我們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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