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九珠挨訓,李氏命人把她送回客棧。
江宏回到府裡,忙去看花園裡那株海棠。果然如芙兒所說,那花已經被折了去。他風風火火地去了李氏的院子。
李氏悠哉的坐在屋裡喝茶,被折的海棠花單單擱在桌上。
江宏拿起海棠花,滿眼心痛,轉而咬牙問道:“那臭丫頭呢?”
“你說九珠?”李氏心慌道:“回客棧了。”
“她倒是跑得快,怎麼怕老夫回來吃了她不成!”江宏憤憤道。
“老爺,莫怪。”李氏說:“那孩子無心的,知道自己做錯事情,害怕得不行,是哭著回去的。”
江宏小心拿起那株海棠留下一句:“都是些逆子。”
話說江九珠回來客棧,匆匆忙跑到屋裡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孔嬤嬤問話,她也無心回答。
江九珠找到要東西,讓嬤嬤送她去尚書府。嬤嬤疑惑,這不剛回來嘛,怎麼又要去。九珠冇回答,央求快快送她去。
“老爺,九珠小姐在門外候著,說要見您。”林管家通傳說。
“哼,她還有膽子來?”
林管事垂著眼睛不說話。
“……讓她進來。”
林管家領著江九珠進書房後退了出去。
江宏見她低著頭,緊緊抱著一個包袱站在門口處。
她站在那裡許久冇動靜,坐在凳子上的江宏假咳一聲。
江九珠這才慢慢走上前,把包袱輕輕擱在江宏手邊的桌上。
九珠解開包袱,從裡麵拿出一個個物件來。
“這是陳叔送我的彈弓,可以打麻雀”
“這是阿孃繡給我的荷包,你看上麵繡著金魚。”
“這是我和六子一起撿到的石頭,這石頭很像雞蛋。”
“這是表哥……”
江九珠把包袱裡的所有東西都拿出來擺在桌上。
江宏看著那些物件不語,他不知道這丫頭要乾什麼。
江九珠說道:“這些都是我最喜歡的東西,都可以給老爺,就當做我弄壞您海棠花的賠償好不好。”
“說得輕巧,你這些破爛抵得了那株海棠?”在門外偷聽的王夢芙闖進來:“那株海棠價值連城,一株就可抵萬金,你覺得我外祖父是傻了要你這堆不值錢的玩意!”
江九珠認真說:“這些也是我千金不換的東西,……也是寶貝。”
王夢芙不理她,跑到江宏跟前,抱著他的一右手臂晃著說:“外祖父,你萬不可以饒過她。”
江宏不語,靜靜盯著幾步之外的九珠。隻見她猶豫幾息,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孩子拳頭大小陶瓷做的小猴子輕輕置於桌子上。
江宏眼前一亮,眼裡帶著訝異。
那陶瓷做的小猴子靈巧可愛,是阿爹送給她的。若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會拿出。
江九珠走近幾步,來到江宏跟前,抬起一隻手握上江宏放在桌上的左手背上。“老爺,您就原諒我吧,我把所有寶貝都給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溫暖的手心,帶著潮濕,是孩子緊張的汗水。觸碰到江宏的手時,他的手指不經意的微微抖動。
江宏知道不能輕易饒過她,可看著她那副樣子,心裡糾結起來。自打這孩子壽宴那天見過,他每天腦海裡都會不經意想起她。
江宏討厭自己這個樣子。
“你彆這副模樣看著老夫。”江宏看著楚楚可憐的九珠:“老夫可還冇訓斥過你半句,算了,算了,不跟你個丫頭片子計較。”臭丫頭,裝可憐的樣子有那逆子小時候的精髓。
江九珠訝異一瞬後,臉上浮起笑意。
“外祖父,你不懲罰她?”王夢芙覺得太不可思議。
“她已經賠了這麼多東西,懲罰就免了吧。”
王夢芙不依:“外祖父怎麼也偏袒這個野丫頭。”
“芙兒莫胡鬨!”江宏厲聲說:“這就是你官家小姐的家教?我看你母親把你慣得目中無人了。”
“外祖父偏心,明明是江九珠的錯,你不懲罰她,反而罵我,這不不公平。”王夢芙哭喊起來。
她氣急上前,抄起陶瓷猴子,抬手狠狠往地上一扔。
“砰!”
陶瓷猴子碎成不知多少片。
王夢芙摔了東西跑出門去。
江九珠心疼得不行,愣了幾息,蹲下身去撿陶瓷碎片。
江宏想去撿,又止住。
江九珠把碎片全部撿拾到桌上不說話,一片片把它們放入包袱裡。
江宏猶豫開口:“……老夫幫你粘起來。”
“可以嗎?”江九珠訝異。
江宏吩咐小廝拿來粘膠,花了兩個多時辰才把陶瓷粘了起來,猴子麵目全非,有些地方還是殘缺的,那是已經碎成粉末的部分。
九珠說:“原來心愛的東西被人弄壞,心裡是這麼難過。謝謝老爺能原諒我。”
“……我們倆算是扯平了。”
九珠淡然點頭。
哪有扯平一說,她不知道,那碎了的陶瓷猴也是江宏的。
記得那是江宏外放蘇州為官時買給五歲江啟的小玩意。原是買了一對瓷猴,正對應著宣兒和啟兒的生肖,宣兒嫌太醜扔了,啟兒卻喜歡得很。
林管家這時進來了:“老爺,該用晚膳了?”
“擺膳吧!”江宏轉頭說:“你留下用飯吧。”
這話是對江九珠說的,她早就肚子餓了,有好吃的,她自是高興。
林管家還特意去廚房交代廚娘多做幾個孩子愛吃的菜,千萬不要摻著茴香。其實林管家也是多嘴一提,自打老爺壽辰過後,府中又禁止食用茴香了。
吃飯時很安靜,九珠不敢多言,隻管吃。汴京的食物精緻鮮美,美中不足的是寡淡了些許,少了靈州的辛辣刺激。
倒是不挑食,什麼都吃,不像府裡的孩子吃食挑剔。江宏目光轉向九珠的衣著,布料還冇有府中丫頭用的好。看來那逆子在靈州過得不怎麼樣。
江宏是知道李氏送了幾波東西去客棧給孩子,孩子嬤嬤冇收,說家主交代不準收貴重物品,怕其他人曉得,說她們是來汴京打秋風的,東西最後被原樣退回。
吃過飯,九珠被送回客棧,粘補過的瓷她冇帶走。
晚風微起,房間內昏黃色的燭火輕輕的晃動,江宏盯著那隻瓷猴愣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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