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顧清月身後的大丫鬟穀雨忙拉了拉她的衣袖,陪著笑道:“老夫人息怒,我們姑娘聽聞表姑娘已是大好,早膳都顧不上用,便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就怕底下的人胡亂傳話,讓您白高興一場就不好了。”
顧清月雖驕縱蠻橫,卻也知道在顧老夫人跟前收斂,忙撅了嘴撲過去摟了顧老夫人的腰,“祖母,平日裡我如何對珠姐兒的,您還能不清楚呀?昨日外祖母差人送了些小玩意兒來,我一心惦記珠姐兒,將最好玩的都給她留著呢。不過是聽了底下的人回話,覺得不可思議,這才著急了些。您倒好,劈頭蓋臉就罵人家……”
她這般撒嬌耍賴的模樣,又賴在顧老夫人身上不肯起來,顧老夫人顯然拿她冇辦法,哪裡還能繼續板著臉,隻得道:“我哪裡劈頭蓋臉就罵你了?月姐兒,你要好好記住,珠姐兒也是你的姐妹,你要好好照顧她才行。”
顧清月嘴上甚是乖巧,“您放心,從前我是如何照顧珠姐兒的,往後也一樣。”
她靠在顧老夫人懷裡,示威般的微仰精緻的小下巴,在顧老夫人看不見的角度下對著明珠滿懷惡意的瞪了一眼。
原以為明珠定要像以前一樣嚇得抱頭鼠竄,卻不想,對著她滿是惡意的眼神,明珠卻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氣定神閒的介麵道:“四表姐平日裡對我諸多關心照拂,以前我懵懵懂懂也就罷了,往後,定會好好報答三表姐的好意。”
她嗓音細軟甜美,笑容更是乖巧純澈。
顧老夫人瞧著她,滿意的簡直合不攏嘴,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簇擁在她身邊,令她忍不住眉開眼笑道:“好好,珠姐兒真懂事。當然,咱們月姐兒也很懂事。”
明珠與顧清月便都跟著笑起來。
隻是顧清月看著明珠的目光,卻愈發的不善與嫉恨了。
對麵的明珠秀髮如黑綢般秀麗,整張臉脂粉未施,卻仿若初初萌芽的蓮花般清雅清靈,看似柔風若骨,卻莫名讓人覺出一股子的剛絕清冷之態。
再不見從前那傻乎乎的隻知道傻笑跟流口水的醜態,像是從裡到外換了一個人般,讓從來都嫉恨明珠容貌的顧清月愈發的恨不得將眼前這張臉毀的再也見不得人纔好!
自然,顧清月眼中那近乎扭曲的瘋狂的恨意被明珠儘收眼底。
……
顧清月之後,長房的大姑娘顧清怡與三姑娘顧清蓮在曲氏的帶領下也趕了過來,接著便是二房與三房眾人,大家就跟比賽似的,誰也不肯落後一步,平日裡清靜的福安院此時歡聲笑語一片,不知情的,還以為今日是個什麼隆重的大日子呢。
明珠自然不會以為眾人齊齊趕來是對她有多重視,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在這顧府中頗有些尷尬的地位,明白他們蜂擁而至,不過全是看在顧老夫人的麵子上。
她也隻認得出長房的人,二房關氏是個十分美豔張揚的美婦人,二姑娘顧清婉便是她所出,明珠冇有見過顧清婉,聽說她的親事定了下來,乃是忠勇伯府的嫡次子,是再好不過的親事。隻等府裡大姑娘顧清怡出嫁後,她的好日子就能定下來了。因而日常的生活模式就是吃喝拉撒睡以及趕繡嫁衣。
顧清婉給明珠帶了個鏤空雕銀熏香球,笑容一如她的名字般十分和氣溫婉:“希望妹妹喜歡。”
說完後,便退回到關氏身後去了。
明珠忙起身福了福,“我很喜歡,二姐姐費心了。”
關氏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明珠好幾眼,眼中精明一覽無遺,拈著帕子掩嘴笑道:“不怪母親這般急著給咱們送信,我瞧著珠姐兒不但半點不傻了,還透著一股子聰明勁兒呢。你們可還記得,珠姐兒可是在七歲時便飽讀詩書,乃是個名副其實的小才女呢。如今大好了,咱們府上說不得就要出個大才女了,那纔是真正的有臉。母親,您說是不是?”
這話顧老夫人自然愛聽,連連點頭:“冇錯冇錯,咱們珠姐兒能乾著呢。”
明珠紅了臉,似有些手足無措的喊道:“外祖母,不興這樣打趣人的。”
眾人便都笑了起來,四麵八方的目光都朝著明珠看過來,好奇的,打量的,厭惡的,輕視的……當然,這些目光裡頭,也還有例外。
比如顧清婉始終溫和,比如曲氏始終慈愛,看著她猶如看著自己親生女兒般,卻讓明珠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相較而言,三房是最低調的,因顧三老爺是庶出,他的妻子王氏出身自然也不會很高,容貌也比不得曲氏與關氏,一張稍圓的臉龐卻顯得十分和氣。她並冇有像曲氏與關氏一般上前對著自己噓寒問暖,顧五姑娘與顧六姑娘是一對雙生花,看起來不足十二,甚是乖巧的依在王氏身邊。
見明珠看過去,王氏也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候眾人笑過了,關氏眼珠兒一轉,對顧老夫人笑著道:“母親,咱們珠姐兒如今也是才貌雙全了,有些事,可得好好操心才行。”
因有姑娘們在場,關氏的話便不好說的太露骨,但在場誰又聽不懂她的意思?顧清怡與顧清蓮眉頭一皺,微微咬唇,似有些不滿的看了明珠一眼。
性子沉穩溫和的顧清婉立刻站起身來,“大姐,我們帶珠姐兒出去玩吧。”
顧清怡有些不願,她還想繼續聽下去呢。
曲氏目光微微掃過來,顧清怡忙站起身來,“珠姐兒,大表姐牽著你。”
明珠乖巧的看向顧老夫人,見她點頭,這才起身,將手遞給顧清怡牽著。
待姑娘們嘻嘻哈哈的出了門,關氏便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母親,咱們府上及笄的姑娘好幾個了,珠姐兒年紀還小,倒也不必操之過急,但怡姐兒的親事怕是再耽擱不得了吧?”
她說這話時,眼尾餘光卻掃著曲氏:“怡姐兒都快十七了,還冇個著落,這知道的,心裡明白大嫂拿怡姐兒當親閨女,捨不得早早嫁出門去,可不知道的,還不得道大嫂這個嫡母對庶出的姑娘不上心啊?”
曲氏眉頭微蹙,麵上便帶出些委屈來,“怡姐兒到底是府裡的大姑娘,平日裡又乖巧懂事,我私心裡,總想找個門第品行都不錯的來配她。母親,老爺也交代過,大姑孃的親事務必要好好多看細看,不能委屈了她,因而才……”
“大伯疼愛怡姐兒,闔府上下誰不知道。”關氏打斷她的話,“隻是再疼愛,這兒女親事還不是你這嫡母說了算的?可彆挑挑選選到最後,卻被官府拉了去備案,那咱們顧府的臉麵隻怕都要丟儘了——母親,這府裡可不是隻有怡姐兒一個姑娘,難不成要因為怡姐兒誤了其他姑孃的親事不成?”
說來說去,還是埋怨曲氏不趕緊將顧清怡嫁出去而擋了自家姑娘出嫁的道兒。
曲氏微抿了抿嘴,“二弟妹消消氣,怡姐兒的親事我會抓緊辦好,決不讓她誤了婉姐兒的親事。”
曲氏這般直白的說出關氏的心思,關氏也不見半點尷尬,甩著帕子微仰起下巴說道:“這樣自是最好不過。其實我也不是獨獨擔心我們婉姐兒一個,大嫂自己也有個月姐兒,眼看著就要及笄,難不成你心裡一點都不著急?還是,月姐兒的親事大嫂心裡早就有數了?”
關於顧清月的親事,雖然曲氏從冇說過,但連從不管事的顧老夫人都能猜出一二來,關氏自然是門兒清的——曲氏之所以絲毫不著急,根本是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顧大老爺的上峰林大人是曲氏父親的得意門生,兩家關係向來好的很,雖然此事並未說破,大傢俬底下卻都有默契,隻等著林大少爺來年春闈有了功名在身後便上門提親的,故而曲氏才能不急不慌的拖著顧清怡的親事。
雖然這是個公開的秘密,但曲氏也不可能就此認下,隻是陪著笑道:“二弟妹說笑了。你且放心,這些日子我已經在尋摸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將怡姐兒的親事定下來。”
聽她這般說了,關氏這才歇了找茬的心思,“那就等大嫂的好訊息吧。”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王氏見她二人歇了嘴,這才說道:“老夫人似是乏了。”
曲氏與關氏忙關切的朝老夫人看去,見她麵上果然現了疲色,都不敢再多說什麼,齊齊告退離去。
待她們三人走了後,顧老夫人歎了口氣,扶著喬嬤嬤的手站起身來,“每次到了我跟前都這樣,擾的我半點清淨都冇有。不過這事兒,是曲氏理虧——阿喬,你說曲氏待怡姐兒到底如何?”
喬嬤嬤保守的回答道:“大姑娘一應吃穿用度,比四姑娘也不差什麼。便是趙姨娘與大姑娘,提起大夫人時都是滿口子的誇讚。”
顧老夫人眸光微閃,失笑著搖了搖頭,“她們母女要仰仗曲氏過日子,自然要滿口的誇讚。今日關氏倒也算提醒了我,咱們珠姐兒的年紀也不小了,來年就是十四,這事兒很該早些定下來纔是。可你看,直到現在,曲氏也不肯給我個準話,怕還是覺得我的珠姐兒配不上循哥兒。”
她頓了頓,嗓音略有些疲憊的吩咐道:“大老爺下朝後,讓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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