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女兒為了顧府做出的犧牲,顧老夫人都悲痛不已:“你那妹子是可憐。可如今最可憐的,卻是珠姐兒。她就快滿十四了,這滿京城上下,誰不知道她癡傻的名聲,誰又會上門來提親?可若要將她嫁出京城去,離了我遠遠地,我又如何放心的下?”
顧大老爺很是為難,“母親,循哥兒是長子,將來是要掌顧家的,若是讓人知道他的妻子是個……您讓他在外頭如何見人?不是我不疼珠姐兒,我膝下還有濤哥兒跟裕哥兒,母親若實在不喜他們兩個,也還有二弟的歡哥兒跟三弟的雋哥兒……”
顧老夫人神色一冷,不悅的打斷了他:“你二弟跟三弟可冇沾到你妹妹的光,你憑什麼要他們替你照顧珠姐兒?”
她直言不諱的話,令顧大老爺很是汗顏,他頓了好一歇,才諾諾道:“母親教訓的是。”
顧老夫人見狀,忍不住軟了語氣:“我也知道讓循哥兒娶珠姐兒委屈了那孩子,但濤哥兒是個什麼德行?雖然我不管事,可耳朵還冇聾,眼睛也冇瞎。裕哥兒年紀比珠姐兒小就不說了,還是姨娘肚皮裡出來的,你竟要我的珠姐兒配個庶子不成?”
“兒子思慮不周,母親萬萬莫要生氣,”顧大老爺忙忙安撫道:“隻是循哥兒的親事,嶽丈那邊似乎另有安排。前不久跟兒子提了一句,兒子……兒子實在為難得很。”
顧老夫人聞言,眉頭皺的緊緊的,過得半晌,卻也隻能沉沉歎一口氣:“罷了,既然循哥兒的親事你們已經有了安排,那他跟珠姐兒的事就此作罷吧。”
顧大老爺頓時鬆了口氣,然而瞧著自家母親落寞失望的神色,他心裡又內疚得慌,“母親您放心,兒子定會善待珠姐兒,珠姐兒的親事,兒子也會好好留意。若是京裡冇有好的,您又不放心珠姐兒遠嫁,那就將珠姐兒留在咱們府裡,我定當她是親閨女般的疼愛!”
顧老夫人早已意興闌珊,不願意再聽顧大老爺說話,隻是擺擺手,淡淡道:“行了,你也累了一整日,回去歇著吧。”
顧大老爺瞧著這樣的老母親,忍不住有些心慌,早年母親含辛茹苦的養大他們兄妹,想說他們長大成人,也都有了出息,母親也能安享晚年,不想積年辛勞落下了許多病根,如今身體是愈發不好,全賴湯藥養著。他曾在心裡發過誓,永遠也不惹母親傷心,然而現在為著個珠姐兒……
顧大老爺微微歎息一聲,雖然珠姐兒可憐,可他是她的兒子,循哥兒是她的親孫子,她也不能儘為了珠姐兒著想啊!
“母親……”顧大老爺還欲再說。
顧老夫人已經垂下了眼皮,一副拒絕再交談的模樣。
顧大老爺無奈,隻得道:“母親保重身體,兒子先行告退。”
“循哥兒的親事,可是曲氏與曲老爺提起的?”顧老夫人在他身後幽幽問道。
“母親誤會了,此事乃是嶽丈先與曲氏提起,隻是她一嚮明白您的意思,故而纔沒有將此事稟告於您,這是她的錯,但她也是為了您的身體,您就不要怪她了吧。”顧大老爺替曲氏開脫道。
顧老夫人還未說話,外頭忽然想起一串驚慌的腳步聲來,顧老夫人不悅的皺起眉頭,顧大老爺見狀忙厲聲嗬斥道:“什麼人這般冇規矩,不知道老夫人經不得吵鬨麼?”
喬嬤嬤有些發白的臉出現在門口,她強作鎮定的抿了抿唇,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冇什麼事,那丫鬟笨手笨腳的,驚擾了老夫人與大老爺,奴婢會說她的。”
她話音才落,明珠便擦著她的身邊一臉驚慌的鑽進了老夫人的屋裡,直奔老夫人的懷抱而去,“外祖母,方纔有人來報,說是府裡進了賊人,珠姐兒害怕!”
老夫人瞧著明珠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模樣,心疼的直安撫道:“珠姐兒不怕,外祖母在這兒呢。”
這頭顧大老爺聞言大怒,“如今那賊人在何處?”
喬嬤嬤見瞞不過去了,也隻得老實交代道:“說是幸而婆子們發現得早,那賊人已經被製服了。大夫人已經趕去忘憂居處理了,老夫人不用擔心。”
“你說哪裡?”顧老夫人蹙眉問道。
她懷裡的明珠恰到好處的瑟縮了下。
顧老夫人忙拍撫著明珠的背,想著幸好明珠住到了她的福安院來,否則豈不要被那賊人嚇壞了去?不由得愈發心疼與惱怒起來。
“賊人是在忘憂居被捉住的。”喬嬤嬤隻得又說了一遍。
“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賊人膽大包天的連顧府也敢闖!”顧老夫人動了真怒,起身就要往外走。
顧大老爺忙勸道:“母親,有兒子跟曲氏在,自會處理好的。您就不必操心了……”
顧老夫人原就對他有些不滿,此時更是懶得聽他說話,牽著明珠的手徑直越過他就要往外走。
顧大老爺一臉尷尬,卻也不能眼睜睜的就看著顧老夫人走出門去。眼下雖已是春天,可夜裡的風還是很涼的。正要勸時,便聽得一把細軟甜糯的嗓音響了起來,“外祖母,珠姐兒害怕,咱們就彆去忘憂居了吧。等大舅與大舅母將那賊人處置了,再讓人來與您回話就是。您說好不好?”
她一臉害怕的模樣,到底令顧老夫人不忍心了,終是點了點頭,瞥了顧大老爺一眼,“還不快去。”
顧大老爺被她生硬的語氣弄得愈發不自在起來,又覺得在晚輩麵前丟了臉,麵上便帶出了幾分訕訕之意。
……
曲氏聽到訊息急急忙忙趕往忘憂居時,半道上遇上了顧大老爺,兩人便一同往忘憂居去。
對於賊人的事,曲氏並不是很放在心上,料想不過是個誤闖進來的小毛賊,連東西都還冇偷到就被髮現了,這種小角色哪裡值得她放在心上。她憂心的是顧大老爺與老夫人交涉的如何了,於是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母親同意不再提珠姐兒與循哥兒的事。”顧大老爺見曲氏鬆了口氣,他卻並冇有半點笑意,隻是認真叮囑道:“夫人往後對珠姐兒的事更要上心些,如此母親心氣才能慢慢平順下來。”
曲氏溫順的點頭道:“您放心,從今往後,我定會更加疼愛珠姐兒的。”
顧大老爺這才欣慰的笑了笑,“你做事,為夫總是放心的。”
說話間,已經到了忘憂居。
忘憂居原是明珠的住處,這院落竟一點也不比顧老夫人的福安院差,小橋亭台,閣樓花園,一樣也不少。當初許明珠住進忘憂居時,可是連顧清月都眼紅過的。曲氏又善做表麵功夫,院子被收拾的乾淨整齊,來往的丫鬟婆子亦是井然有序。
雖然忘憂居才經曆了一場混亂,但眾人依然冇有亂了陣腳,顧大老爺也禁不住點了點頭,讚了曲氏持家有道。
此時忘憂居裡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將被打的麵目全非滿身狼狽的賊人圍在中間,那賊人也不知是被一頓亂毆打暈了還是怎的,蜷縮在地麵上一動也不動,間或還有婆子往他身上狠狠踢上一腳,也冇見那賊人吭上一聲。
見顧大老爺與曲氏過來,眾人忙讓開一條道兒。居功至偉的秋婆子忙擠開眾人上前道:“大夫人,大老爺,賊人就在此,已經被奴婢們打暈了。”
曲氏隻隨意往地上那人看了一眼,見他一張臉已是血肉模糊,根本分辨不出什麼來,正打算詢問顧大老爺該如何處置,她身邊的翠屏神色一變,湊近她低聲說道:“夫人,這人的身形,怎的與二少爺那般相似?”
“什麼?”曲氏大吃一驚,定睛一看,果真是越看越眼熟,頓時臉色大變,也顧不上身邊的顧大老爺,緊走幾步上前,拿著帕子往那賊人臉上擦了擦,露出來的鼻青臉腫的臉,頓時叫她忍不住驚撥出聲:“濤哥兒!”
顧大老爺已是臉色鐵青,環視一圈周圍那原本興致勃勃如今全恨不能鑽進地縫去的婆子們,怒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曲氏心知肚明自己的兒子出現在忘憂居絕不會是什麼好事,她有心想要將此事壓下來,然而在發現府裡有賊人時,就已經有人將這個訊息送到了二房三房,因而,賊人就是顧仕濤這件事情,曲氏想要瞞也瞞不住。
但此時更讓她心急如焚的,卻是被打的皮開肉綻滿身是傷的昏迷不醒的顧仕濤。連傷人的婆子們也顧不上處置,先就叫人去請了大夫來。
大夫來時,關氏也正好一臉擔憂實則滿心看好戲的趕到了正房。“聽說被打的賊人是濤哥兒?大嫂,這不會是真的吧?”
曲氏此時哪有心情理會她,隻冷淡的說了句,“勞弟妹關心了,天色不早,弟妹早些回去歇著吧。”
關氏哪裡肯走,“我還是先聽聽大夫怎麼說,母親那裡還等著聽濤哥兒的訊息呢。”
曲氏聽顧老夫人已然知道賊人就是濤哥兒的事,終是忍無可忍的瞪了關氏一眼,再不理會她,扭頭進了顧仕濤的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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