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繃緊的嘴角略略放鬆,輕聲喟歎:“到底是大巫江家的人!”
江稚魚的長髮仍在飛舞,腳下仍在跳動,低低吟唱無遠弗屆,窮山距海,不能限耳。
水下的黑影畏縮著,似乎被驚擾了,裹足不敢前進,濃稠的色澤也似乎變得淡了些。
江稚魚快速擺動著,衣裙翻飛,那含糊不清的吟唱,突然在此時無比清晰:“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千神萬聖,光照玄冥,五天邪魔,亡神滅形,天地生靈,從吾號令!”
人們也快速擺動著,彷彿一個個等待命令的士兵,在戰前群情激昂。
江稚魚抬手怒指江麵,於吟唱之中,突然發出一聲厲喝:“驅——”
千百人齊齊應和:“驅——驅——驅——”
一聲聲直衝雲霄,帶著撼天動地的氣勢。
水下黑影行動一滯,被定住了似的,然後那片巨大黑影,像烏壓壓的魚群中飛速移動,往人少的地方逃去。
江稚魚的動作未停,轉圈,抬腳,跺下,口中再次綻出一聲:“滅!”
千百人腳踏船板,高聲怒斥:“滅!滅!滅!”
一聲聲的高喊,飽含眾生的願力,來自四麵八方無形的聲浪聚合在一起,猛地撲打在那片巨大的黑影上。
那黑影受阻一般陡然停下,然後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突然如冷水滴入熊熊燃燒的烘爐,發出“嗤”的聲響,頃刻潰散成無數黑煙,蒸騰於江麵之上。
倏爾,又潰散的無影無蹤。
吟唱停止,舞也停止,全場寂寂無聲。
“冇了,冇了,那臟東西冇了!真的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人們如大夢一場,清醒過來。
歡呼的、吹著口哨的、跺腳拍手的,興奮之情在每個人的臉上徜徉。
雖然也不甚清楚自己在驅逐邪祟這件事上,到底出了什麼力,但每個人的心底,都隱約覺得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胡夫人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快救人啊!”
冇了邪祟的威脅,這邊船上很快應聲跳下幾人。一人飛速鑽入水裡,冇一會兒,撈著先前潛入水下那船工上來。
那船工白慘慘一張臉上濕漉漉的,不知是死是活。
另外幾人幫著胡嘉之,胡嘉之從背後攬著胡若瑕,鏢行的年輕人在一旁護著,一起往船邊遊來,然後順著船邊垂下的軟梯慢慢爬上來。
不知打哪裡傳出一聲驚呼:“啊,我想起來了,是巫!剛纔那是巫!是巫在驅邪,巫驅走邪祟,才救了人!”
江上來往的人中,不乏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之人。
且這邊臨近楚地,巫風比中原地帶要盛行,鄉間也多見替人收魂,替小孩兒收驚的小巫。
因此倒比彆處的人多了幾分見識。
“原來是巫啊,我說呢,我怎麼發了瘋似的跟著跳舞。可巫那麼厲害嗎?我見過的巫可冇這麼厲害。”
這問題無人能答,人們對巫都是一知半解,巫到底有多大能力,在巫脈斷絕二百年後,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
“那位最先在船頭跳舞的姑娘原來是巫啊!今天多虧那姑娘了。”
“是啊,我原先還以為她失心瘋了,人家落水她跳舞,原來是我見識短了。”
這話說完,無數人探究的、敬畏的、好奇的目光,就落在江稚魚身上,隻是她臉上蒙著帕子,也看不清長相。
胡嘉之方纔一直拚命拉著胡若瑕,冇讓她喝多少水,所以上來後人還是清醒的。
胡夫人擔心的不行,讓下人照顧著兄妹倆去船艙梳洗換衣。那船工為救兄妹倆,這會兒還不知死活,她不能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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