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寰啊,太聰明,他說這一局我布的不錯,賢妃身死,這讓他徹底成了皇後的嫡子,奪位之爭,從此便有了定局,他說他不會殺我,因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母妃是死是活,但總有一天,他會讓你來殺了我,因為你在乎,整個紫禁城中,隻有你為了賢妃的死,而痛不欲生”
肅王笑看著李子樹,緩緩伸手觸及樹枝,摘下了一片葉子,葉子在指間翻折,他又將交疊的葉片含在口中,緩緩吹出了聲響。
這聲響的調子溫柔活潑,就像很多年以前,母親常常會唱的,哄孩子的歌謠。
我看著眼前著這幅畫麵,心裡泣血的痛意慢慢爬了上來,眼前有一瞬的模糊。
在這一瞬的模糊裡,我好似又看到了母妃死時,棺槨被抬出長長的宮道,宮道兩側是猩紅的宮牆。
紫禁城中,宮嬪相鬥,子嗣相殘,母親的血,孩子的血,一點點染紅了這十裡宮牆。
怪不得,我每每走上那條宮道時,都覺得冷。
那冷從腳底鑽進骨頭,一如那年父皇駕崩時,我向著養心殿行去,每走一步,雪水便淹冇我一分。
直到一雙腳凍的冇了知覺,才發覺自己的麂皮靴,抵擋不住這份嚴寒。
那哥哥呢?
那明黃織錦的龍靴,可能抵禦雪水的透骨之寒?
想來是能的,皇後孃娘給哥哥的,從來都是最好的。
不似母妃給我的舊靴子,走兩步便凍透了身骨。
肅王死了。
用李子樹葉兒奏的曲子也停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倒在樹下,屍體攏在花影之中,那疊起的樹葉兒上,大抵早早就被他塗上了毒物。
方纔還吹奏曲子的嘴唇,此刻已經泛出了烏青。
我那一母同胞的哥哥,還是那麼算無遺策。
當年肅王用情藥殺了母妃,如今,肅王就被困在這一方庭院中服毒自儘。
好一個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我走出了王府,跨過門檻時被那高高立起的門檻絆了一跤,我踉蹌了一下,扶住門框才堪堪站正了身子。
頭頂烈陽正盛,梁琿玉勒馬停在王府正門,雖上了年紀,可盔甲在身,瞧著還是和當年一樣威風。
我看著他,也懶得問他為何逾矩,無諭就率兵進城。
想來無非是肅王的守城兵不中用,一瞧見大軍壓境,便軟了骨頭開了城門。
梁琿玉未下馬,隻在馬上對我拱手行禮,滿眼倨傲。
“老臣奉陛下之命,生擒反賊押解回京,見王爺在內,便在此候了片刻”
我點了點頭,隻道:“生擒怕是不能了,肅王已死,我將他葬在了庭中李子樹下,將軍自去驗明罷,肅王府財物不豐,還望將軍隻查不抄,留住這一府景緻,也......全我二哥身後的一點體麵”
梁琿玉輕哼一聲,冷笑道:“逆賊倒施,人人得而誅之,璞王有此仁心,老臣卻不敢抗旨,該如何辦,便如何辦”
我複又點頭,垂眸看了看自己指甲裡的泥,方纔挖那李子樹下的土,著實費了些力氣。
如今,我也冇有心氣兒再同這老將軍爭辯些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今日都已說夠了。
梁琿玉是兩朝老將,和顏家太傅是拜了把子的交情,兩人在朝堂上唱將相之和,私底下也有桃園之義。
顏家太傅厭我已極,也就不能指望這位梁將軍能我高看一眼。
我離了王府,向著客棧走去,向熹一路尾隨在我身側,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卻也冇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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