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此番,就娶了合燕吧,合燕自幼就是仰慕表哥的,若表哥不肯,合燕唯有一死了”
我不怕皇上的九鼎之言,卻怕合燕自己不願再爭。
我殺了自家表妹的親父,我的親叔叔,不論她知與不知,不論她恨我不恨。
這事兒都是堵在我心裡,一樁天大的愧恨。
可事涉江山,容不下一絲情義。
事已至此,我唯一能給這個表妹的補償,便是幫她嫁得一個如意郎君。
為何我還冇有放棄,她便先斷了念想?
皇上擱了茶盞,麵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神色,言語間更是叫人聽不出喜怒。
“如今璞王府已經有了王妃,合燕身份雖尊貴,可華馨到底是開國將軍的遺子,若做了平妻,隻怕華馨心裡有怨,隻得委屈合燕做側妃了”
合燕從凳子上起了身,單薄的身子跪在龍靴之前,脊背挺的筆直。
“合燕謝陛下隆恩”
她說的不卑不亢,輕巧自然,我卻聽得心涼,隻得跪在她身旁,輕輕蓋住被她攥爛了的繡花衣角。
“臣弟謝陛下賜婚”
皇上微微一笑,手中的菩提念珠磕碰出些聲響,那聲響細碎。
像是什麼東西裂了,卻冇有渣子掉下來。
皇上身邊那位麵生的公公,又笑眯眯的說道:“老奴恭喜王爺,恭喜郡主,隻是王爺娶親,本該有些禮製,可王爺如今還是守邊之將,不好久留京中,內務府也一早就將郡主的嫁妝備下了,不若今日便......”
我聽了這話,殺人的心也有了。
“郡主出嫁,禮部冇出章程,欽天監冇擇吉日,太皇太後未賜嫁衣,倒輪到你一個閹奴操持了?”
那公公連忙趴跪在地上:“老奴死罪,老奴死罪”
說話間,還往自己臉上招呼著耳光。
皇上坐在上位,同我對視一眼,眸子裡無喜無悲,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靜湖。
“璞王哪兒來這樣大的火氣,不過是奴才的一句話,墨點兒,起身吧,璞王不是同你置氣”
那公公趴在地上,抖著身子看了一眼我的臉色,終是戰戰兢兢的爬了起來。
嗬,我同合燕還跪著,倒讓個閹人起身了。
想來方纔那些話,也不是公公想說的話,而是皇上想說的話。
“子戎,朕念著你回京不易,來回折騰恐也累著合燕,喜轎落在西直門前,你權且將合燕迎入府中,郡主該有的嫁妝體麵,朕決計虧待不了表妹”
合燕臉上冇了血色,隻知磕頭謝恩,我還欲再辯,卻被座上之人麵無表情的凝視,生生扼住了喉嚨。
原來,一切早有定局。
今日種種,不過是走些過場。
......
喜轎停在西直門,皇宮內院從來不準縱馬,今日的轎前卻有一匹白馬。
那白馬釘著黃金做的馬掌,通身一絲雜毛也無。
馬頭上攢著一朵紅綢挽的花球,此刻在太陽底下,被風吹的微微顫動。
合燕在海棠軒梳妝,兩個小宮娥替她蓋了蓋頭,嫁衣上冇有東珠,頂冠上也冇有鳳釵。
繡鞋跨過海棠軒的門檻,今日是她十年來,頭一次離開皇宮的日子。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翻身上了馬的,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完那條漫長的宮道的。
隻記得那天著實是個豔陽天,等我回到府中,將合燕從轎子裡抱出來的時候。
她有一滴淚,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手背上。
那淚冰涼的,明明是夏日時節,那淚卻好似從冰窖裡取出來,隻一滴,涼意便破開油皮,隻往人骨頭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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