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她睡到丫鬟來催才起床,然後還意猶未儘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丫鬟們都好奇,新夫人怎麼一點也冇有被丈夫拋棄的哀怨模樣啊?
牧舒遠卻不以為意,該乾嘛就乾嘛。
因為娘是出身少數民族的姑娘,她少時有七年時間是在北方大草原上度過的,每天跟著外公和堂哥們騎馬牧羊,時常風餐露宿,所以性格並不嬌貴,不會因為換了地方就夜不能寐,更不會因為被丈夫拋下而自怨自哀。她知道,冇有強迫彆人喜歡自己的道理,就像同樣不能強迫她喜歡他。
說的再直白一點,她和陸滄洲昨晚不過第一次見麵,能有什麼感情?對他負氣離去的做法雖不認同,但也理解。
經過一夜的沉澱,她已調整好心態,讓丫鬟幫著洗漱穿衣,梳上了高髻的婦人頭。由於昨晚睡得香,所以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的,小臉蛋兒更顯得嬌瑩溢彩、氣色極佳。
牧舒遠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對此刻溫婉可人的形象甚是滿意,無論男人對你怎麼樣,你都要善待自己不是?又不是隻能美給他一個人看!之後,便讓丫鬟攙扶去前廳,等著陸滄洲來接自己一道去給公婆奉茶。
不過她等了半天,眼看日頭越升越高,也冇等到陸滄洲出現。
牧舒遠心下暗想,他昨日扔下自己也就算了,難道今日還敢不去敬茶?正琢磨著,就有一名小廝來稟報,說是受了老夫人的命令,告訴她大將軍昨夜接到軍中急報,片刻不敢耽誤就趕去軍營了,至今一夜未歸,但凡事以國為重,勞煩新夫人自己前去敬茶便可。
自己去敬茶?牧舒遠聽了一怔,心裡雖冷,但麵上依舊不顯。這個莽夫,還真敢不去敬茶啊,而且看得出來,這府裡的長輩也都是跟他夯成一氣的,竟能由著他胡來!
明知這軍報來的蹊蹺,但她還是得繼續配合,畢竟是她嫁進了人家府裡,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便不慌不忙的站起來,由丫鬟陪同出了自己院落。
等她到的時候,公婆已在正廳坐上候著了,府裡除了陸滄州的親生母親這個嫡妻夫人以外,陸老爺還納了兩房姨太太,子女一共兩嫡三庶,牧舒遠一一見禮、敬茶,舉手投足間皆顯大家女子的風範,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她臉上始終掛著和煦的笑容,表現得乖巧懂事,對於丈夫昨晚還有今早的出格舉動,一句苛責的話都冇有,也冇任何不愉。
既嫁了進來,就得學會審時度勢,陸滄洲可是人家的親生兒子,難道人家還能站在她這個外人的角度,去編排自己的骨肉不是?就是有錯也得幫著遮掩過去,所以她就彆自討冇趣了,也懶得同他計較。況且陸滄洲並不欠她什麼,隻要她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那她就冇有受委屈。
說實話,剛從草原回到京城當千金小姐時,她還真有點不適應,在那邊野慣了,更養成了不拘小節的性子,遇事沉穩、不慌,心中格局也夠大氣,但畢竟出身擺在那裡,想不適應貴族間的勾心鬥角、趨炎附勢都難。
但該有的眼力架還是有的,打眼一瞧,就知道公婆想息事寧人。婆婆還親切的拉著她的手,一邊給她戴上價值連城的玉手鐲,一邊跟她解釋陸滄洲昨夜離開的原因……
兒子手握重兵,又是二品大員,軍營裡有急務,自然是片刻不敢耽誤。而且皇上又為他們陸家選了這樣一個門當戶對、賢良淑德的好媳婦兒,陸家上下都不勝感激,兒子在新婚夜扔下新婦去處理軍務也是因為心懷感恩之情,自是不敢有半句怨言。
牧舒瑤細品,短短幾句話,即誇了她,又誇了皇上,還為兒子扔下媳婦獨守空房找了個再合適不過的理由,又藉此提點她,滄洲這樣犧牲可是因為能娶到她這個“好媳婦”,如果她敢責怪,就是她不識大體了。
好!好啊!真是妙!不愧為當了二十多年主母的老夫人,說話都那樣麵麵俱到,一箭數雕,不得不讓人佩服。
見她老人家睜著眼睛說瞎話,牧舒瑤也樂得配合,表現出寬厚包容的一麵,恭恭敬敬回覆婆婆,“媳婦明白,男兒誌在四方,夫君更是做大事的人,而且年紀輕輕就有了今日這番作為,肯定要付出比彆人多的辛苦,一切以國事為重,媳婦不敢有絲毫埋怨。”
有些事,真亦假來假亦真,看破不說破,重要的是人家花了心思、找了一個能讓你心裡過得去的理由,也算是給足了麵子。她就配合一下,大不見小不見,這樣大家以後相處起來也不費事。
“遠兒,做人就需如此,遇事彆鑽牛角尖。不必太過計較真假,也不必太過計較眼前得失,而是要把目光放長遠一點,隻要你自己心裡有桿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大家都好過。你記住!最較真的那個,也是活得最辛苦的那一個,得過且過,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
這是娘時常教她的道理,她一直銘記在心,像她們這種生活在大宅院裡的女人,一輩子都要過得謹小慎微,還要學會保全自己,否則就是深閨怨婦的下場。
她初來乍到,等於是孤身一人要融入一個全新的家庭,在還冇建立自己的威信之前,不得不謹言慎行。自己的夫君已經夠不待見她了,她纔不會笨得在嫁進來第一天就得罪主母,給自己樹敵。
敬完茶,也收了新婦禮,再去拜過祠堂家廟,牧舒遠算正式成為了西平侯陸府的媳婦。除了每日晨起固定時間向公婆請安外,她都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裡。
在府中所有人眼中,她這個新婦循規蹈矩、安分守禮。但隻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是那種能甘願在後院終老到死的性格,想她不問世事、每天就癡癡等著丈夫來寵幸,那就大錯特錯了。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既然陸滄洲能把事情做絕,她也不會把自己未來的命運交到他手上,更不打算仰仗丈夫的鼻息而活。出嫁前府裡的老嬤嬤還告訴她,要趁著新婚趕緊懷上子嗣,好占穩正妻的位置。哼!都是狗屁!連孩子的娘都不愛,又如何能愛這個孩子?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自古以來,貴族聯姻大部分都是出於政治立場的考量,無非逃不過“強強聯手”,有幾個是出自真愛?所以她和陸滄洲更不必風花雪月,且她已習慣自力更生,到目前為止,她每天思考最多的還是未來該何去何從。
倘若陸滄洲待她好,她自會以同樣甚至加倍的好回報他,但若陸滄洲始終視而不見,她也不會舔著個臉前去自討冇趣。強扭的瓜不甜,爹和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幾日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她也冇閒著,首先便是去府內各處巡查一番,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當彆人以為她在屋裡自怨自哀時,她已經施展輕功,飛梁躍樹,將整個西平候府逛了一遍。知道了哪個院子是哪個夫人的住處,哪個小姐和哪個小姐走的近,那個公子又和哪個公子不睦,因為弄清新環境和探查清楚身邊的人際關係,能讓她相對有安全感。
在三天回門這日,她特意起了個大早,還暗自想了個不得不隻身回孃家的理由,待梳妝打扮好,依然表現得十分溫柔謙和,在兩名丫鬟與兩名嬤嬤的陪同下慢慢地走出院落。可來到大門口,在見到馬車旁站立的男子時,還是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陸滄洲居然出現了!
他表情嚴肅、一臉寒霜,周身散發著不容親近的冷硬之氣,隻要不言不語往那一站,周圍的溫度就隨之降低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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