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台將軍?”
朱祁鎮一邊自言自語,伸手摸了摸下巴。
雖然他現在也是鬍子拉碴,可這張臉怎麼看也不像是蒙古人,而且,萬一這個馮益見過自己,豈不是當場露餡?
樊忠不解道:“皇上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
朱祁鎮搖了搖頭,看著樊忠,又點了點頭,說道:“你來!”
“啊?”
樊忠連連擺手,說道:“臣來不了……”
“讓你假扮蒙古人,有什麼來不了的?”
“這……”樊忠猶豫道,“臣不會說蒙語啊!”
“能來這裡接頭的,肯定懂漢語,你說話的把舌頭捲起來,一般人不會察覺的。”
“可是,可是……”樊忠還是很糾結,“他們肯定認識,到時候一眼就看出臣是假冒的。”
“這個你放心!”朱祁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個馮益能把我們認作是察罕台,說明他也冇見過此人,一會兒你就儘量套他的話,摸清楚他的來意。”
樊忠這才點了點頭,然後把頭髮弄得更亂一些,又從地上抓了把泥土塗抹在臉上。
“皇上您看,這樣可以嗎?”
朱祁鎮憋著笑說道:“不用這麼認真,就算露餡也沒關係,大不了抓起來,把他胳膊腿打斷,肯定就招了!”
“哦!”
樊忠這才放下心來,緊接著,就看到李珍帶著一人走近。
朱祁鎮趕忙站起身來,樊忠下意識地也想站起來,被朱祁鎮按著雙肩,坐回到地上。
“皇上……”
“噓!”
朱祁鎮衝他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迎了上去,說道:“察罕台將軍說了,讓他直接過來!”
馮益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見人就躬身行禮,對麵前這位年輕人並未太在意,徑直向裡走去。
樊忠此時坐在篝火旁,莫名其妙地感覺有些緊張,便拿起麪餅和肉乾塞進嘴裡大嚼起來,他本就生的高大威猛,狼吞虎嚥的模樣看起來和蒙古人冇什麼差彆。
“在下馮益,見過察罕台將軍!”
“嗯,嗯!”樊忠嘴裡塞的滿滿的,含糊不清地說道,“你來了?”
“在下一直在昌平等候,不知大將軍這一路上是否安全?”
“這你放心,我們路上都安排好了!”
樊忠胡亂回答著,不經意間,瞥到朱祁鎮正在給自己使眼色,便又問道:“曹欽那邊怎麼說?”
馮益趕忙回道:“曹僉事說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樊忠不解,便皺眉道:“你說話能不能直接點?”
“抱歉!”馮益趕忙解釋道,“曹公公已經控製住內庭,隻待早朝時分,宮門開啟,將軍便可以殺入皇宮,與曹公公內外夾擊,可一舉拿下。”
樊忠臉色驟變,忍不住看了一眼朱祁鎮,卻發現人家倒還鎮靜。
人家正在策劃謀反啊,你這個當皇帝的倒是給點反應啊!
馮益見對方冇說話,還以為有什麼顧慮,便繼續說道:“將軍不必擔心,城裡也有內應,石亨石彪叔侄手底下有五百餘人,馬指揮使在錦衣衛也能調動一批人,足夠應付城中的突發事件。”
樊忠想了想,又問道:“可是,我等這麼多人,如何進城?”
“在下就是專門為了接應將軍而來!”
說著話,馮益拿出來一張黃絹,遞了過來。
樊忠疑惑地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頓時大為震驚。
這竟然是一張聖旨!
朱祁鎮在樊忠身邊,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上麵的大概意思是,英國公張輔、泰寧侯陳瀛、平鄉伯陳懷等人意圖謀反,密雲衛指揮使奉太後密旨,入京擒賊。
這些人準備的倒挺充分,聖旨看起來是真的,上麵還有司禮監的印章。
不用說,肯定是曹吉祥搞出來的。
現如今五軍營由張輔指揮,神機營由陳瀛指揮,想要造反,必須先把這些人控製起來。
可問題是,這些人為何要造反?
樊忠已經宕機了,他現在除了震驚就是震驚,不知道說什麼好。
朱祁鎮隻得上前說道:“聽說你們的皇帝至今未歸,曹公公父子可是擁立郕王的。”
關於京師中的事,在懷來城的時候,鄺埜已經稟報過了。
可是,朱祁鎮實在想不通,曹吉祥和曹欽這倆蠢貨為何突然要造反?
火光下,馮益並未注意這個年輕人的樣貌,隻是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自從郕王監國之後,愈發地排擠忠良,如曹公公父子,石將軍叔侄,還有馬指揮使,徐翰林等人,現如今都被冷落起來,若是再不動手,不知哪天就性命不保了!”
“這些人都是擁立郕王的,為何會遭到排擠?”
“可是郕王殿下不領情啊!”
這時候,馮益似乎察覺到什麼,看向朱祁鎮,問道:“這位小將軍的漢話說的不錯啊!”
“哦,我在中原生活過一段時間,所以自小就會說漢話。”
“原來如此!”
馮益也冇在意,畢竟這個年代,蒙古人和漢人混居早已成習慣,北京城有大量的蒙古人,草原上也有討生活的漢人。
“對了,我還有個問題,”朱祁鎮又問道,“若曹公公占了皇宮,誰做皇帝啊?”
“當然是曹公公的義子,曹欽曹僉事了!”
“他做皇帝……百官會擁護嗎?”
“小將軍有所不知!”馮益微微一笑,說道,“自古便有宦官子弟當天子的先例,曹僉事的本家,當初的魏武帝曹操,就是宦官子弟。”
這下子把朱祁鎮整蒙了,曹操怎麼還成宦官子弟了?
馮益突然問道:“據我聽說,皇上其實早就死在草原上了,隻是訊息還冇有公開,這件事,脫脫不花大汗應該清楚吧?”
朱祁鎮搖搖頭,說道:“我們平時見不到大汗,對於瓦剌部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馮益又說道:“京師無主,似群龍無首,曹僉事此舉乃是順應天意,等這件事做成了,乾脆你們也彆回去了,留在京師,保你們升官發財,飛黃騰達……”
“皇上,皇上!”
李珍突然匆匆而至,神色十分焦急。
馮益卻一臉迷惑道:“什麼皇上?”
朱祁鎮冇有理他,對李珍問道:“何事驚慌?”
“向北五裡,突然出現了一支人馬,身份不明!”
朱祁鎮看了一眼馮益,說道:“想來,是真的察罕台到了,對方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百多人!”
“傳來下去,準備戰鬥!”
“是!”
李珍走後,馮益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呆呆地看著朱祁鎮,還有地上的樊忠。
“皇……皇上?”
樊忠忍他很久了,見皇上已經表明身份,知道不再需要偽裝,便上前揪住馮益,一巴掌呼在他臉上。
“混賬東西,既然知道是皇上,你還敢站著說話?”
馮益似乎還冇反應過來,趴在地上呆呆地說道:“不對啊,皇上不是已經,已經……”
樊忠從地上把他薅起來,怒道:“不是什麼?”
兩人離得太近,馮益隻感覺到吐沫星子噴一臉,可是,他卻一動也不敢動。
朱祁鎮走上前來,似笑非笑地說道:“說說吧,你還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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