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朱祁鎮的大帳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朱祁鎮抬頭望去,正是伯顏帖木兒。
“皇上,此人是也先之弟,偽元平章、特知院伯顏帖木兒,素有謀略,皇上小心。”
哈銘認得此人,眼見伯顏不請自到,連忙低聲叮囑朱祁鎮。
朱祁鎮微微點了點頭。
“外臣伯顏帖木兒,參見大明皇上。”
伯顏走到朱祁鎮麵前,躬身行禮。
“伯顏帖木兒,是你?”朱祁鎮起身,正欲還禮。
“不敢當,不敢當。”伯顏帖木兒連忙上前,攙住朱祁鎮。
袁彬和哈銘則是生怕其對朱祁鎮不利,緊張萬分。
朱祁鎮笑笑,示意二人稍安勿躁,然後看向伯顏帖木兒,緩緩說道:“大頭領不必多禮,這裡隻有瓦剌俘虜,冇有大明皇帝。”
伯顏搖搖頭,道:“君臣名分已定,雖然陛下暫時委身於此,但皇上您永遠是皇上。”
“陛下,您受苦了。”
“陛下放心,此後直到您返回北京,由我來侍奉陛下。”
“這是我的營帳,這一片營房都是我的部下,陛下您有一切需求,可以隨時找我提。”
伯顏帖木兒一席話,聽得袁彬和哈銘一愣一愣的。這傢夥看起來怎麼這麼忠誠?到底誰纔是大明的臣子?
“伯顏兄弟,有心了。”
朱祁鎮拱拱手,淡淡說道。
“來人!”
寒暄過後,伯顏帖木兒一聲令下,幾個瓦剌兵抬著床、屏風等物件,走了進來。
“陛下,營地條件簡陋,我也是剛想起來,按漢人習慣您是睡木床的。”
接著,伯顏帖木兒再次揮手,又有幾個瓦剌兵端著各種盤子,走了進來。
“陛下,這是馬奶,這是牛奶,這是酒,這是手抓羊肉,這是烤羊排……”
一個個托盤擺上了案幾,伯顏帖木兒對朱祁鎮一一解釋。
伯顏帖木兒介紹,朱祁鎮道謝,主打一個有禮有節。
伯顏帖木兒這個人很有意思,英宗北狩期間,他力保英宗,在朱祁鎮的“留學”生涯一直禮遇有加,離彆之時還依依不捨。
而且據說他有幾個兒子還隨朱祁鎮一塊回了北京,雖然伯顏帖木兒幾年後就同也先一道被人所殺,也冇實現投奔朱祁鎮的夢想,但至少他的血脈是保住了。
朱祁鎮一邊回想史料,一邊觀察這個人,雖然朱祁鎮知道,伯顏帖木兒做的這些很大程度上是糖衣炮彈,但的確令人十分受用。
而伯顏帖木兒,此時心中,對朱祁鎮也是印象頗好。
對朱祁鎮,伯顏帖木兒本身就有濾鏡,而且此人氣度不凡,待人接物有禮有節,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另外,他還被上天眷顧,一個個危機都是有驚無險。
至於兵敗,伯顏帖木兒認為除了奸佞忽悠朱祁鎮外,更多的是天意,年僅23歲,從小養尊處優的漢人皇帝,不知兵事也很正常。
“皇上,冒昧問一句,您接下來什麼打算?”
一陣遐想後,伯顏帖木兒終於將朱祁鎮拉回到了正題。
“嗬嗬,該來的還是來了。”
朱祁鎮心裡冷笑,臉上卻是笑靨如花。
“伯顏兄,我們漢人有句古話,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朱祁鎮聳聳肩,“反正一時半會你們也不會放了我,我又能有啥打算呢?”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伯顏帖木兒尬笑,繼續說道,“陛下說笑了。不過外臣有一事,想征詢一下陛下的意見。”
“哦?什麼事?”
“陛下可否下一道詔書,令紫荊關、居庸關、大同、宣化等地的守軍投降呢?”
伯顏帖木兒硬著頭皮,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哈哈哈哈哈。”
朱祁鎮狂笑,“伯顏,你開什麼玩笑?”
“朕喪師辱國,罪孽已是百死莫贖了,你們居然還想讓朕當叫門天子?”
“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大明天子可以死,但不會降!更不會助紂為虐!”
“告訴也先,要殺要剮隨便。朕不可能助其叩關。”
“另外,我朝文武也不是傻子,即便朕真的勸降,他們也不會答應!”
朱祁鎮正氣凜然,義正詞嚴。
“哎,果然。”
伯顏帖木兒一臉無奈,內心卻更加敬佩。
“伯顏,朕也問你一個問題。”朱祁鎮反將一軍。
“陛下請講。”
“瓦剌接下來什麼打算?”
“這個?軍機大事,請恕外臣不方便多言。”
“理解,理解。”朱祁鎮嘲弄地笑了笑,說道,“讓我猜一猜。”
“眼下剛剛大勝,大好機會,也先肯定是不會放過了。”
“我想,他會乘勝進攻北京,當然,這是廢話,是個人都看得出。”
“那朕詳細說說也先的心思,首先,脫脫不花這位大汗會被也先打發到一邊,以免搶功。當然,脫脫不花最後也難逃一敗,與阿剌知院一道,勸也先講和。”
“其次,也先親率瓦剌大軍進攻北京,令朕叫門,未果後挾持朕繼續。想法固然很好,但他最多破一個紫荊關,接下來會一敗再敗。不到三個月,便隻能不得不撤軍……”
朱祁鎮指點江山,伯顏帖木兒卻越聽越心驚。
脫脫不花和也先的矛盾,他怎麼知道?也先的安排昨晚纔剛剛定下,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莫非,天子可以知曉未來?
“陛下?”
伯顏帖木兒小心翼翼地叫著朱祁鎮。
“哈哈哈,伯顏,朕隨口說說,切莫當真。”
“不過,朕有一事相請。”
伯顏帖木兒肅然道:“陛下請講。”
“我要與太後通訊,不知準否。”
“原來是這件事啊……”伯顏帖木兒自語道。
朱祁鎮原以為他會拒絕,畢竟,他記得雙方的使臣溝通,以及大明的使臣前來探望,好像冇這麼快。
“可以。您可將書信交給我,我會派使者前往北京。”
冇想到,伯顏帖木兒卻答應了。
“也先同意?”
“昨晚我們說過了,就算您不說,等下外臣也會向陛下提的。”
“好!袁彬,朕說,你記。”
“是,陛下。”
“第一封:
太後孃娘聖體安泰,
兒臣不肖,深陷胡虜,然身體無恙,得以獻書報平安。國事艱難,當立郕王為帝。兵部侍郎於謙,赤膽忠心,有蓋世之才,可以此人輔助郕王。願母後保重身體,勿為兒臣掛念,永享太平之福。
謹書。”
“第二封:
罪己詔。
朕即位以來,未能儘致天下太平,今日戰事失利,國土一隅頹敗,憂愧之情難以言表。自幼受道,誓為天下造福,而今聽信奸佞,以致土木之變,實為朕之罪過。朕心自慼慼,悔不當初。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朕自責不任,悔之晚矣。朕深陷胡虜,自當禪位,郕王朱祁鈺乃朕之禦弟,可堪大任。即位之後,皇上當勤勉修德,廣納賢才,力行政務,以安民心,圖複往昔之雄風。
凡有災民,即刻賑濟;凡有戰歿將士家屬,悉行優撫。特詔全**民百姓,與朝廷同心。
朕以此罪詔,謹向天地神靈誠心懺悔,盼天地之神垂憐,以早日國泰民安,永保大明安寧。”
“第三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奸賊王振,擅行詐謀,蠱惑朝野,欺君誤國,玷辱朕宸,罪不可赦!故誅王振九族,以諒天道,以正朝綱,庶淨我朝風紀,安我黎民蒼生。
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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