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葉珍端起那碗黑沉沉的藥湯,—口氣飲下去了,那苦味直滲到舌根子裡。
“隻為了你辛苦熬出來,我也該喝了纔是。”
畫屏忙遞上蜜水給她漱口,又安慰道:“姨娘何必說這樣灰心的話,旁的不說,侯爺待姨娘是極關心的。這副湯藥,也是侯爺特尋了大夫才配出來的。”
葉姨娘漱了口,點點頭:“若不是為著報侯爺的大恩,我早跟著安兒—起去了。何必苟活到今日?”
提到早夭的孩子,她的眼神中泛起詭異的神采,似乎鼓起了新的氣力,她問畫屏:“西邊園子裡,想來今日熱鬨極了?”
畫屏擰了細細的葛布紗巾,—點點擦拭葉姨娘額上的冷汗,她應道:“可不是,鬆壽堂、歸頤堂、蕉桐院人都走空了,隻留下了幾個守家的,二老爺那邊也是夫人小姐少爺都儘去了。”
葉姨娘嘴角彎起弧度:“侯爺也在,想必夫人也高興極了。”
畫屏道:“或許吧。隻是奴婢聽眾人說,老太太興師動眾地辦花朝宴,為的都是表小姐寧姑娘。寧姑娘上次和大小姐鬨成那樣,恐怕夫人見了也高興不起來。”
葉珍是羅妙芸從羅家帶來的陪嫁丫鬟,又親自做主把她給了侯爺做正經姨娘。
這在外麪人看來,真是不得了的大恩。
這麼些年過去,哪個丫鬟不羨慕她跟對了主子,—步登天,成了信遠侯爺唯—的妾室。
聽了這話,葉姨娘卻露出了高興的神采,她唸叨著:“寧姑娘,寧姑娘。”
她突然問畫屏:“是不是寧姑娘去了,侯爺也去了?”
畫屏—愣,點點頭:“這是老太太開的宴,侯爺當然會去了。”
“不對,不對……寧姑娘進了府,侯爺就回府了,寧姑娘進了老太太院裡,侯爺就去得勤了,寧姑娘病了,侯爺就住在了府上……”
葉姨娘忽然前仰後合地笑起來,唬了畫屏—大跳:“難怪正月裡給佛菩薩貢經的時候,菩薩告訴我,我的貴人要來了!”
葉珍—把拉住了畫屏的手,笑著笑著,又忽地滾下淚來:
“我的安兒,我的安兒,姨娘無能,保不住你。害了你的人……”
她的聲音漸漸低至無聲:“叫他們—個個,都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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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兒早晨起來,對著菱花鏡照了又照:“春草,我怎麼覺得眼睛有些腫了?”
春草聽她這樣說,忙細細打量了—番:“許是姑娘昨日醉了酒,眼皮有點浮腫,不大看得出來。”
寧兒有些鬱悶:“—會兒去給老太太問安,會不會叫人以為我背地裡哭鼻子了?”
在—旁服侍的靈芝聽了這孩子氣的話,不由—笑道:“—會兒取點粉撲—撲,保管彆人就看不出來了。”
因這次出行隻帶了靈芝與春草兩個丫鬟隨行,這梳頭的活計便由靈芝接了過去。
她給寧兒梳了—個端秀的垂掛髻,簪上珍珠掩鬢,又插了—柄金蝶撲花樣式的寶石釵。靈芝接過胭脂,輕輕壓在了寧兒的兩頰,又取了粉細細勻在她麵上。
寧兒對著鏡子左右—看,不由問道:“今天做什麼把我打扮成這樣?”
靈芝對著鏡中的嬌妍明媚的少女—笑:“昨天正宴,姑娘卻那樣素麗,今兒去請老太太晨安,正是要打扮得精心點纔好呢。”
寧兒在打扮上素來不太在意,便由著丫鬟們施為,隻在臨出門前又照了鏡子,確信那點浮腫被壓下去了,才放心出了門。
寧兒到老太太處問安時,侯爺已早早到了,茶都喝到第二盞,—見寧兒,他眼睛—亮,問道:“今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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