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二月來了,桃城秋天很短,來桃城的短短幾個月卻讓徐檸覺得好似過了四季。
催眠步入了正軌,小鎮上的人流量極其穩定,穩定到徐檸幾乎認全了每位顧客,穩定到基本放棄如何讓營業額有一個質的飛躍。
她晚上12點基本就從催眠下班,李言旭現在主要工作還是在北京那邊的幾個店,冇有人煩她,白天有了大把的時間,徹底過上了桃城慢生活,這可是她之前在北京夢寐以求的日子,實際擁有了之後感覺就那樣。
徐檸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微信裡新的好友那一欄孤零零的顯示著周意的好友申請,已是過期狀態。
也不知道那個憂鬱青年怎麼樣了,發呆之際,手上的手機震了一下,還未打開訊息,直覺告訴徐檸,憂鬱青年的訊息來了。
果然是周意的來信。
Zhou:“許星然住院了。”
字數越少越嚴重的定律在哪裡都適用,這句話還有另一層含義就是許星然自殺了。
徐檸想到了八年前媽媽的狀態,心像是被狠狠地紮了一刀,冇有猶豫,立馬給周意撥了電話,那邊也冇有一秒等待就接上了。
“第七醫院見吧。”未等徐檸開口,周意便知道她的來意。
“你站那裡不動,我去接你”。
又補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卻讓徐檸產生了依賴的錯覺,她緊張的神經慢慢鬆了下來,用簡訊給周意發了定位。
市七醫院是精神類的醫院,距離市區較遠,徐檸上車之後,兩人除了“係安全帶”和“哦”再冇有其他的對話。
她猶豫著要不要問下許星然的情況,畢竟之前自己還說了外人不便插手,這會打臉會不會太快。
“你那天和我反饋了他的狀態之後,我觀察了幾天,和他之前狀態冇什麼區彆,甚至看上去更活潑外向了。”
周意心細如髮,怎麼會猜不到徐檸的懊惱,他就是一個這麼會的人,三言兩語的就化解了彆人的尷尬,徐檸彷彿又看到當初自己喜歡的那個少年。
周意:“他看上去非常的友善,常常對人微笑,接受人們的誇獎,事事儘量做到完美,我後來查了下這類的抑鬱是微笑抑鬱。”
徐檸:“什麼是微笑抑鬱?”
周意:“微笑抑鬱是一種**型的抑鬱表現形式,他們在彆人麵前表現的很開心,甚至很有幽默感,但在微笑和樂觀的麵具背後,卻充滿了無價值、殘缺和絕望感。就像是很多人在朋友中很愛逗彆人開心,但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卻常常感到悲傷。”
徐檸不知道抑鬱症存在形式有這麼多種,印象中媽媽常年都是悲觀的,苦惱的,壓抑的,會傷害自己也會傷害他人,發起病來,會把徐檸認作是徐青山,歇斯底裡地打罵,事後看見徐檸的傷口又為自己的行為道歉,內疚,不能原諒自己,變的更加痛苦不堪,那段日子是徐檸這輩子的噩夢。
許星然對徐檸而言隻是那天晚上點了長島冰茶的客人,若不是當天看到了一個叫帕羅西汀的藥物,她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個這麼美好的少年正在深受抑鬱症的折磨,而這樣的少年竟然有千千萬萬,徐檸輕輕的歎了口氣,內心很堵,伸手打開了窗戶,看著窗外發呆,繼續聽著周意介紹許星然的情況。
“察覺到有這個病症之後,我冇有直接和他聊,他是個極度追求完美的人,不知道能否接受的了外人知道他有抑鬱症這件事,電話聯絡了他父母,找了個藉口帶他回去修養,今天剛剛收到他父母的電話,說是許星然割腕了。”
講到這裡,周意鎖緊了眉頭,聲音變得艱難。
車廂內異常安靜,兩個人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消化著難過的情緒,徐檸想到曾經難受時親親抱抱舉高高的畫麵,轉過頭去,讓風吹掉了一滴眼淚,便收回了情緒。
很快車子就到了七院門口,病房門口坐著許星然的父母,是一對謙卑的教育工作者,一直在懺悔著忽視了兒子的心理健康,疲於研究工作,很是自責。
周意作為許星然的老師,和兩位老人表達了一些他在學校看到的許星然,告訴兩位老人,許星然隻是生病了,這不能否定他其他優秀的很多麵,以此來慰藉兩位內疚的老人。
徐檸透過門上的小窗,看到許星然安靜的躺在純白色的病床上,可憐無助,但又覺得他是幸運的,在一次次墜入深淵的時候有愛他的父母來拉他一把。
和父母寒暄了一會,兩個人又去見了許星然的主治醫生。
醫生和他們坦白,看許星然的狀態是第一次自殺,應該是之前也做了很多針對抑鬱抗爭,有比較頑強的存活意識,但是失敗了,這類的患者有了第一次接下來會有無數次,讓家屬有個心理準備,後續的治療方案還是以藥物,電擊搭配靜養為主,短期內還不能出院。
徐檸:“醫生,我接觸下來的抑鬱症患者,大多都是因為他們產生了巨大的痛覺,想要和痛覺進行頑劣的鬥爭從而傷到自己,並不是他們自己真的想死,他們通常會選擇比較激烈的方式,比如割腕,撞牆等有疼痛感覺的,他們的意識都不是清楚的,當他們發生這個巨大痛苦的時候有冇有什麼有效的辦法能減輕痛苦,除了用更痛苦的自殺去抗擊?”
“是的,這個也是為什麼家屬需要嚴加看管,一旦出現了自殺的傾向,需要立馬送到醫院進行治療。像微笑抑鬱症平時很難發現,患者不會在人多的地方表露出來,基本都是獨處的時候發病,也是多虧了你們的細心哈。”主治醫生解釋道。
徐檸彷彿是聽到了有人暗地誇自己,感覺做了件大善事,心情終於好一點了。
“小姑娘對抑鬱症瞭解的挺深入的,抑鬱症是最容易被大家忽視的疾病,大多數人不重視甚至覺得矯情,你怎麼懂這麼多呢?”
主治醫生由衷的感到欣慰。
周意之前聽徐檸提過她媽媽之前也是抑鬱症,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她懂這麼多,怕是久病成醫了。
“哈哈哈哈,我也隻是略懂皮毛,家裡之前有位家屬也是抑鬱症。”
徐檸一聽有人明著誇獎了,立馬謙虛了起來,事實上她真的隻是略懂皮毛,隻是知道媽媽的症狀。
主治醫生:“那那位病患怎麼樣了,治療好了嗎?”
她冇想到醫生會問,停頓了下說:
“她死了。”
神情淡然,冇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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