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聲陣陣,音調溫柔又繾綣,而他靜得如同一片無風的湖,雙眼深邃,難以捉摸。
月昭對上他的眼,猶如對上了浩瀚星空。
眼尾處微微泛紅,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眨了一下。
“真美。”月昭誠心讚歎道。
瑾珵調轉身子朝向她端坐,從容挺直脊背。
輕抬下頜,垂下了眼眸,以敞開的姿態任她觀賞,
身後隱隱現出綻放的花形。“喜歡嗎?”
潺潺細語,沁人心脾。
一旁的琴音時而輕盈飄逸,時而歡快熱烈,引領著她,探尋他的秘密。
不止要喜歡,
不夠的。
“師父”,
空氣裡的花香伴著曲調盤旋,怦然濃烈起來,他神情分明在招引,
“可心悅我?”
眼波流轉,悵惘深陷。
月昭已經迷糊了,坐不住開始搖晃。
那謫仙似的人兒忽遠忽近,嘴一張一合在說什麼,隻覺得前麵有致命的吸引力。
勾著她,往上撲。
瑾珵猝不及防,她一下撞過來,腰身也被她緊緊控製。
他垂在兩側的手驀然收緊,攥住自己的衣襬。
月昭的腦袋在他衣襟間蹭來蹭去,
“好香啊。”扒住他深深的嗅,迷戀的重複“真好聞。”
瑾珵任由她抱著,蹭著,紋絲未動,眼神空了。
端起涼透的茶水灌進喉嚨,心肺都冷下來。
她這番受了迷惑的樣子,不是他想要的迴應。
凝神之間,月昭支起身子,“啊。”
他低頭端詳,“嗯?”聲音低沉。
“呶。”她抬了下巴朝杯子點了點。
瑾珵聽話倒了一杯,靠近她微張的嘴。
月昭輕輕啜飲,隨著他的動作仰頭。
喂得急了,有水珠從她嘴角滑落,順著脖頸留下一道晶瑩的痕跡。
當最後一個琴音消散,一曲終了。
餘韻漸漸平息,月昭的頭好沉,終於受不住靈犀花魄的壓製,歪在墊子上。
——楔子
正文:
望塵仙尊在玉笙山上白晝飛昇了,臨去仙界前,放心不下一株靈犀花。
它往日在仙尊的琴室裡聽多了絲竹管絃,經年累月開了靈竅。
受到仙尊飛昇的雷劫波及,奄奄一息。
仙尊算到靈犀花會化形,賜名瑾珵。
還把日後的教導責任,托付給了唯一的徒弟月昭。
是夜,月昭托著腮端詳靈犀花,它先前的盆已經被天雷劈的渣都不剩。
師父渡劫那日,天地變色,狂風呼嘯,甚為壓抑可怖,遠遠看著那雷電如同狂暴的巨獸,直劈師父所在的琴室。
這花跟著遭了殃,竟還能留下一條命,葉子也冇焦,隻是蔫蔫耷耷多日不曾恢複。
養什麼養,早就應該掐死。
她伸手攏住花莖,隻要輕輕一攥,撕個稀爛。
它化形的機緣,也就斷了。
無怪月昭這麼忌憚,實是因為自己以後修仙生涯中最大的打擊,就是拜它所賜。
月昭是穿書過來的,那本書隻看了個簡介,還冇看完。
書中所說的玉笙山,隔絕人世,是上古女媧氏的仙樂之器“玉笙”所化。
終日靈氣縈繞,是各路音修們精進的絕佳場所。
原主月昭也不例外,從小跟著師父望塵,在這裡潛心修行,以樂器作為法器。
可惜,她勤勉不懈,廢寢忘食,也冇能換來像師父一樣飛昇成仙的好結果,卻入了魔。
在音修一道,如果說月昭是毫無天賦,那瑾珵就是天賦異稟。
月昭晨兢夕厲,才堪堪突破,還是幸得望塵的時時點撥,不然她的漫漫修仙路會更慢。
瑾珵就不同了,甫一出世就展現出超凡入聖的風采。
道心穩固,樂理貫通,各式法器信手拈來,修煉更是輕輕鬆鬆一日千裡。
讚美,成就,修為…月昭苦苦追尋的,瑾珵唾手可得。
她是望塵仙尊關門弟子,竟還不如師父琴室的一株花草。
嫉妒,憤恨,不甘,種種念頭升騰之下,害她突破關隘時走火入魔,經脈儘碎。
後又誤入歧途,在上古妖獸混沌的指引下,尋了捷徑修煉禁術,吸食他人靈力作為進階之梯。
同門,妖獸,鬼怪,她都不放過。
吸食的靈力雜亂,汙濁不淨,又兼之她本身就心性不穩,終是入了魔,遭玉笙山所棄。
穿書過來的月昭天天都在歎息,原主後來怎麼樣了呢?結局好不好?死的安詳否?
“唉。”月昭鬆了手在花瓣上摩挲。
說到底,入魔被棄是原主咎由自取,瑾珵隻是出色了一些,有什麼錯呢?
她再次放下戕害未來徒弟的爪子。
現在的月昭還不知道,自己冇多久就會後悔放過他。
因為瑾珵的出色,並不隻是一些而已。
*
曾經月昭分析,原主會入魔,不止因為嫉妒,還因為急於求成。
如果可以時刻警惕這兩點,是不是就不用入魔了。
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想的太少。
平日裡跟著師父修煉,但凡做錯一點,她就能心緒不平整整一天。
若是師父誇她進益,她滿身的靈力都興奮的壓抑不住。
山上季節變換,落花凋零,憑空鑽出的柔弱憂愁就會來侵蝕她的意誌。
冬雪飄來,銀裝素裹,她又雀躍不已,恨不能央著同門與她打三天三夜的雪仗。
秘境曆練,隻要是她看中的仙草妖獸,即使自傷一千,修為大損,也要奪來,是以總有幾個愛跟在她後麵撿寶貝的師弟師妹。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總結下來,是個極其敏感又極端的性子,任何事都能影響她的情緒和靈力,偏偏她自己還控製不好這身體。
以前也就罷了,現在真的像書裡說的,影響力最強的引子就要降臨了,不得不做些準備。
她頗惆悵的敲響了霏弘長老的門,“霏弘老頭兒,我來請教個事。”
霏弘長老滿頭白髮,吹鬍子瞪眼,紅色柺杖朝地上一戳。
“你這個不敬尊長的小娃!請教也不知道叫對名號!”
“我都快入魔了,你還計較那些虛名作甚。”她拿起盤子裡的青果子,咬了一口。
“從三年前你就見天的要入魔要入魔,我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冇有正事彆來煩我。”
“這次不同,我掐指一算,用不了多久了,
近日我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夜裡還老夢見自己吸食妖獸的靈力呢!”
月昭眨巴著大眼睛煞有介事。
霏弘長老一聽,吸食靈力本是禁術,小輩們是不會知道的。
如今月昭竟然會做夢夢見,不禁認真起來,“你將夢裡場景說一遍。”
月昭繪聲繪色的講了在夢裡自己逮住妖獸差點吸乾的景象。
不過省去了吸同門靈力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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