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悠然。

冷風林裡花果豐沛，隨手可摘。

其中不少已經熟透落地，靜靜地待在樹根旁，任露水釀起薄薄的香。

兩人閒聊的聲音，在林間飄蕩。

“你們冇考慮過擺脫地下，一直在地麵上生活嗎？”華耶聞著瓜果的甜美。

“在這外地生活？”雪坨轉過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華耶。

“其實，我故鄉的人們，在很久以前也長居於洞穴和地下。”華耶推測他們極有可能處於赤道人已經經曆過的“燭火紀”。

那時候臟雪稍退，人類開始走出洞穴，構築嶄新文明的雛形。

“我也很奇怪，聽說你故鄉的人都住在地麵和水上，為什麼不住地下呢？”

雪坨歪過頭看著腳下，這鬆軟厚實的枝葉，是無數歲月裡累計的痕跡：“地麵上這麼危險，你們不怕嗎？”

“危險？”華耶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是自己疏忽了。

在科技匱乏的時代，地域決定了生存的形式。

赤道世界已經冇有臟雪，但他們不同，這裡仍舊被臟雪包裹。

一萬年前的“焦土紀”，全球水汽循環被深度汙染，雨水和風雪都成了噩夢。

就算過去瞭如此冗長的歲月，被永久凍結在冰川裡的各種劇毒物質，仍舊冇有降解完全，臟雪由此而來。

這也僅僅是“一個”威脅，迴歸線之外，還有許多比臟雪更恐怖的存在，“它們”禁止人類踏足冰川半步。

“我們那裡除了地震和海水有點問題，其他還算好。”華耶輕描淡寫的說著，不想說太多，怕引起資訊的鏈式反應，被追問到時間的儘頭。

“哦，我們這裡可不安全，彆看現在很閒，那東西一來，我們誰也不能保證可以活著。”雪坨扔掉手中青果的殘餘。

“那個東西？”

“是啊，不過很久冇來了，希望以後都彆來，太嚇人了。”雪坨和自己嘶啞的嗓音，一起穿過冷風林，“到了。”

湖邊正好揚起一陣清冷的霧紗，讓華耶瞬間有種通透靈魂的感覺：“這湖有名字嗎？”

“有呀，叫‘芷湖’。”

“‘芷湖’……”華耶被輕放在湖邊石板旁：“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可能是因為湖邊生長了很多銀芷，所以才這麼叫吧。”

“是嘛，我以為這個湖是有安止人心的魔力才這麼叫的呢，哈哈。”華耶舒適的笑著。

“魔力是冇有的，就是涼，還是石湯舒服。”雪坨將華耶送入湖水，安置在華耶上次待過的淨石上。

華耶道了聲謝。

“你先洗著，我去準備些藥泥，洗完還是要敷上的。”說著雪坨往迴路走去。

華耶有些納悶，為什麼一開始不將藥泥一起帶來？以他的力氣絕對兩不耽誤。

也許是一時忘了吧。

華耶將身上的“淤泥”搓洗褪去，讓皮膚接觸清涼的湖水。

這幾天持續敷藥，他發現皮膚上的熱感消退了不少。

像現在這樣裸露於水麵上的皮膚，在冇有冷水和藥泥的情況下，熱度已經可以忍受，不會令他煩躁難耐。

再過些日子，身體估計也恢複的差不多了。

眼睛和下肢的問題，這裡肯定冇戲，隻能等回到赤道再想辦法。

估算了下時間，大約參加完“並蒂日”後，就該回赤道好好做點事了。

華耶背靠石板和青苔，在淨水中思索著回去後的行動步驟。

當然首先要找那女孩兒商量，獲得那個野驢級機械體的協助。

……

隨後幾天，華耶的身體恢複得越來越好。

雪坨也每隔兩天帶華耶到“芷湖”清洗換藥。

無聊時，華耶也被熱心的村民們帶去果園和菜地，和大家一起種植，收穫和歌唱。

這裡全部都是年輕人，整個山穀平原總是歡聲笑語。

他們各個活力無限，天真爛漫，相較於他們，華耶感覺自己就像個年長許多的世故之人。

他還遇到許多小孩兒。

那些小傢夥也跟著自己的阿長一起勞作，有許多還很調皮，但不至於作弄身體殘損的華耶，更多的是帶他一起玩耍和歌唱。

男孩兒摘來果子給華耶吃，女孩兒編製花環給華耶戴，累了就大家一起躺在草原上休息。

總有和煦的風，帶著高山穀地的花香，讓人身心鬆快。

閒聊時，華耶特地問了地形。

這個他們稱之為“外地”的山穀平原，其實是類似於葫蘆形的雙環山穀組成。

高地環形山穀較小，有石湯和芷湖。

低緩區的環形山穀要大不少，包繞著中間的小平原，以種植和居住為主。

整個區域也可以看做是由一高一低兩個盆地組成。

華耶從未享受過這種悠閒和愜意。

每天都有不同的果實采摘（當然你也可以完全不去管它，但果實會熟透而壞掉），吃到完全不同的天然蔬果。

僅在天然食物方麵，這是赤道世界都無法達到的美好。

這裡衣食無慮，氣候宜人，每天的日子都會在歡聲中開始，在期盼中睡去。

就連華耶這樣從來坐不住停不下來的人，在某一刻都會有時光無限的美好錯覺。

村民們的友善和熱情，讓他感覺隻要大家一起來做，就算做世界上最累的事，都會很開心的一起完成。

於是，他種了塊地。

是的，他也忍不住種了一小塊地。

雖然看不見，但大家都在幫他，包括“阿娃們”（這是所有阿長對孩子們的稱呼）。

他們做了所有的準備，鬆土、去雜、攏土、施肥……等等。

就隻剩下刨開軟土，把種子放進去。

華耶有些感動的完成了這最後一步。

那是一粒粒赤莓，他匍匐在田埂邊，摸著濕潤的泥土，在土埂中間摳挖出一個個小坑。

把細軟的種子放進坑洞，再摸索著將肥沃如油的濕土輕輕掩埋。

據說它們成熟後果實會紅紫如火，味道非常甜香，汁液多到濺滿唇齒，是大家的最愛，可惜一年隻能生長一季。

……

隨著時間流走，“並蒂日”開始頻繁出現在大家的閒談中。

果園的采摘更加緊湊和熱鬨，太領和太娘多數時間在主祭那裡，好像是在安排協調節日的事情。

華耶感覺先前輕鬆的氣氛逐漸冷卻，很多人嬉笑的表情裡多了一絲遊離，有些心不在焉。

難道是因為迎接新的嬰兒，讓他們有些緊張？

今天，華耶在芷湖清洗完，剛被雪坨揹回住所，就聽說離開許多天的女孩兒回來了。

華耶驚喜的同時，也長出一口氣，總算是安全回來了。

心頭不由又道了一聲：“真是個神奇的女孩兒。”

在離“並蒂日”還剩十天的時候，外出的女孩兒和天天都能安全回來，簡直是最好的訊息了。

華耶心中大定，為了能迴歸赤道，這兩天必須找機會支開女孩兒，先與“天天”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