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薑木齋後,鬱枳並未急著回竹裡居,而是四處閒逛,還進了好幾處生意十分火爆的酒樓。但她發現,這些看似食客絡繹不絕的地方,實則菜品質量和服務內容都有些趨同。
最後,她走進一家裝修看似最為精緻的“春滿樓”。剛一進門樓,便有一滿臉堆笑的小廝前來相迎。
“這位小娘子,是打尖、住店還是娛樂呢?”
娛樂?鬱枳來了興趣,她倒要看看,古代的酒樓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
小廝得了令,便熱情地領著主仆二人往酒樓內走。
“咱們春滿樓的遊戲種類多,葉縣的公子小姐時常來此消遣打發時間,小姐您也定能覓得不少樂趣。”
小廝十分機靈,一眼便瞧出這一仆一主來自富貴人家,便一路上又十分細緻地為她們講解。
“這玉湖院呢,則是專門開設的娛樂區,投壺、錘丸、各棋類、橋牌、飛花令、看戲……那是應有儘有。其中最受小姐們喜愛的則是曲池蕩千了!”小廝笑眯著眼,頗為自豪,又想賣個關子。
“在池畔盪鞦韆?”鬱枳見多了現代各類景區五花八門的遊樂設施,倒也覺得不足為奇,但還是很配合小廝。
“小姐們可在湖畔自在盪鞦韆,乏了還能泛舟小湖之上,品嚐各類點心與茶水,時不時與路過的公子哥們來一場飛花令……好不愜意!”
這下倒是輪到鬱枳詫異了,這算啥,古代版情景模式“非誠勿擾”?
經過圓形拱門,她便見著這名為玉湖的小院裡,到處都是年輕的公子小姐,形貌迤邐,打扮亮眼。或三兩情侶聚於拱橋之上,對著頗有些麵積的池子吟詩作畫。或一群意氣風發少年郎觥籌交錯,射箭博弈。或貌美姑娘慵懶坐於鞦韆之上,金蓮戲水。
總之,一幅朝氣蓬勃、奢華熱鬨之景。
穿過垂花門,要進達小院木屋之內,需經過一處遊廊,然而此刻這裡聚集著一大群人,皆盤腿坐於臨時搭建的小幾之後,觥籌交錯之間,一群人臨湖作詩,好不快哉。
“渭水河畔,瑤池宴前,與君同醉,勿問前程!”
“好詩好詩!楚兄好文采,好風骨!”
鬱枳有些慢吞吞地從一側狹窄的廊道往裡走,本想帶著吳嬤嬤找個清靜一點兒的地方落座,冇想到半路上出來個攔路虎。
“這位姑娘,不知對在下所作之詩有何評價?”楚今安遠遠望見一粉衣姑娘,逆著他們這堆作詩的人往裡走,臉色還掛著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心下突然來了勁兒,便端著酒杯,朝那姑娘站了起來。
眾人皆停止追捧,紛紛朝著他所指的地方望。便見一尚顯幼態但仍遮不住眉間清秀靈動的姑娘,正心無旁騖地往前走。
鬱枳呼吸一滯,她再遲鈍,也能感受到那一道道充滿探究的灼熱視線,瞬間就像是被貓捉住的老鼠,渾身都不自然起來。她有些僵硬地轉了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綠衣男子。然後有些呆愣地用手指向自己。
“叫我?”
“多有冒犯了,姑娘,在下想向姑娘請教一二,姑娘不必拘束。”楚今安見小姑娘一臉懵,心下有些好笑。
“額……挺好的。”
事實上她壓根冇聽清楚人家作了什麼詩,但被這麼個俊俏的公子如此真誠地盯著,她還是強迫自己憋出句話來。
“這算何評價?姑娘怕是在敷衍在下吧。”楚今安冇有半分被敷衍的惱怒,反倒眼底含笑。“不如讓今安之詩,拋磚引玉,求得姑娘幾句?”
“楚兄莫要為難人家姑娘了!咱們葉縣的姑娘又不是人人都如王家千金那般有才情。”
“對呀,可惜王家小姐今日不得空。”
“這行酒令又非女子玩兒的那飛花令,何必將這位姑娘扯入其中呢?”
周遭嘰嘰喳喳,一片吵鬨,鬱枳中指無意識扣了扣手掌心,原來小說中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還真當是吃飽了飯閒得慌,路過一隻鳥估計他們也能逗弄半天。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仿若玉石落地,擲地有聲,整個詩會上的男男女女皆噤了聲。
老祖宗,借您詩一用,壓壓這些毛頭小子們,千萬彆介啊!
楚今安倒是脫離了一片靜默,又出聲道。
“何處西風入戶來,吹落窗前三葉秋。月下寒涼獨飲醉,應是愁如細水流。”
哎,九年義務教育,還背不出幾首詩來嗎?鬱枳在腦海中蒐羅片刻,隨即啟唇。
“一庭人靜月當空,桂不多花細細風。香露滴衣涼似水,恍然移下廣寒宮。”
“姑娘所作之詩,字字凝練,意境絕美!在下羞愧,竟然在姑娘麵前班門弄斧。”楚今安眼中難掩驚豔之色,放下酒杯,倒向是尋到仰慕已久的大詩人,腳步匆匆往少女佇立的方向走去。
“在下楚今安,不知姑娘如何稱呼?”他停留在距鬱枳約莫四五尺的地方,雙手伸出,微微俯身,朝她做了個揖禮。
鬱枳也回禮,見來人眼底一片“遇見知音”的欣喜之情,她不禁有些心虛。
“鬱……”
話說到一半,她又頓住,初來乍到就自報家門,萬一之後要惹禍的話,還不得被這群公子哥順藤摸瓜。
“原來是阿玉姑娘,若剛纔冒犯到姑娘,在下先賠個罪。”楚今安一雙笑眼乾淨明亮,頭頂的髮帶被微風輕輕掀起一角。雖隔著一兩米,但鬱枳彷彿也被他身上洋溢的少年氣息所沾染。
“冇有冇有。”她心裡放鬆許多,對來人也放下心中的防備。
“姑娘看起來麵生,倒不像是葉縣人,莫不是前來遊玩的?可有熟人引路,不若交個朋友……”他自來熟,又覺得眼前的姑娘和自己頗合得來,斂去平日裡父母親教導的男女親疏,像隻得了趣的小鳥,熱情地追著鬱枳問來問去。
鬱枳不好意思推諉,也確實被少年清澈而真摯的目光所感染。她回頭,讓吳嬤嬤先回府支一部分自己的嫁妝出來,待會兒去典當鋪子。
楚今安便像是承了小廝的活,帶著鬱枳在玉湖院裡四處閒逛。她不會投壺,楚今安便耐心地講解規則,親身示範。她一時看那影子戲入了迷,楚今安便在一側耐心等待。她品嚐糕點,楚今安也能對酒樓內的美食評論得頭頭是道。
她一邊喝著茶,突然覺得,若是說服楚今安做薑木齋的“代言人”就好了。對呀!類似現代那種探店博主,可以請楚今安這類在葉縣頗有名氣的小才子,來做薑木齋的顧問。
“楚兄……”鬱枳轉身,帶著一臉誠懇,想著先試探一下。
“今安,阿玉姑娘喚我今安便可。”楚今安放下手中未吃完的點心,打斷鬱枳。
“好的今安兄,我……”
“喲,這又不知是哪家公子與小姐在此幽會。”
話題再次被打斷,饒是再好的脾氣和耐性,鬱枳也忍不住帶著些怒意循聲望去。
隻見一位著黑衣的男子立於身前,樣貌稍遜於一旁的楚今安,周身縈繞著一股子金銀堆砌出的富貴氣。
他身後還跟著幾位男女,儘管臉上一片笑意,卻能看出都在儘量掩飾著眼底的嘲諷和不屑。
來意不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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