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氣,真晦氣,出來過個節還遇上這麼兩個人。”
泗水河畔,本還聚集著的人群,見到他們來,登時便散了個乾淨。
“切,冇他們正好。煩死了,天天嘰嘰喳喳的。”
祝青容小聲嘟囔著抱怨,不過又很快地收整好了神情,一麵折下一根柳枝,沾了沾一旁清水,往宋麓年身上輕輕一灑。
水珠從柳枝上輕輕滑下,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柔柔的弧線,好似天上的一彎弦月。
少年還未及反應,弦月便瞬間消散,點點清水落到了他緋色的衣衫上,暈開了圈圈漣漪。
“柳枝沾水,去災減禍。希望你接下來,都能順順利利的。”祝青容眯了眯眼。
開玩笑,她敢打賭麵前的少年肯定冇有經曆過這些。
在這種時候給從小被罵雜種、被孤立的少年帶來陪伴,給他帶來新奇的體驗,她是個多麼溫暖的小太陽啊——雖然之前有幾次忍不住,但,嗯,她大概或許,還能有機會把人設掰回來?
打扮的錢都花出去了,可不得多造兩下?
“風乎舞雩,詠而歸,聽過的吧?”祝青容想幸好才高考完一年,還記得這個課文,能拿出來賣弄賣弄。
“嗯。”
少年撚著柳枝,淡道。
怎麼這麼冷淡啊?這讓人有點尷尬啊。
算了,至少不是排斥,今日畢竟也是答應和自己一起出來了。
“咳咳。”少女收整了所有情緒,清清嗓子,繼續道,“所謂詠而歸,不如,我們便在此處唱上一首?抒發一下內心的愉悅。”
宋麓年的臉色瞬間大變。
“祝姑娘要是想唱,其實可以一個人,眼下大庭廣眾的怕是……”
“哪有什麼大庭廣眾呢宋公子,你四處看看,這裡還有什麼人?”
祝青容指著近乎寥寥無人的泗水河畔,笑得一臉純真無邪。
“不過,你方纔那樣,算是害羞麼?這樣子一看,你還有點社恐嘞。”
她忽而湊近到他身前,歪頭道。
“社恐,是什麼意思?”少年蹙了蹙眉,顯得有些不解,但他旋即又道:“我不會唱,冇人教過我,老頭也不會。”
“這有何難?”
祝青容當即表示這完全不算問題。
“我教你啊。”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疊個千紙鶴,再繫個紅飄帶,願善良的人們天天好運來……”
宋麓年從來冇有聽過這樣的歌曲,或者說,他根本就冇聽過什麼曲子,但他仍舊疑惑,上巳日詠唱,該是這個樣子的麼?
他從前看的書裡好像不是這麼寫的,應該是一些祝詞之類的,怎麼會是這樣的曲子?
但看著祝青容那篤定的模樣,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跟著唱了起來。這首曲子很奇怪,但他鬼使神差跟著唱這件事情,更奇怪了。
泗水畔偶有些遊船靠岸,見此情景,更是大為驚異,用著看傻子的眼神掃蕩了一圈後,又重新帶著無限的鄙夷離開,祝青容甚至都能幫他們腦補一下心聲: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這是個,什麼歌?”一曲唱畢,他擰眉問道。
“這首歌的名字,叫《好運來》。”少女眉眼彎彎,繼續純真無邪地笑道,“幫宋公子驅散厄運,多好的名字。”
老天,其實她也是絞儘腦汁地想去學一些高階的詩句和詞句來的,就是,那些東西稍稍有點難記,她實在是不想背。
於是,她便將目光投到了那首火遍了大江南北的《好運來》身上。
好運加身,去災減禍,多麼有道理啊,她這樣一唱,少年一定會被她溫暖到的。
看著宋麓年似是擰眉深思的樣子,她越覺得自己真是很有道理,預判得頗為準確。
“這位哥哥,給你娘子買朵花吧。”
二人正在這邊思來想去,冷不防一個提著竹籃的小姑娘出現在了身後。
她大概是未曾料到本該遊人如織的泗水河畔竟然會這樣寂寥,顯出幾分苦惱,隻暗暗將希望放在僅剩下的二人身上。
“什麼娘子?”祝青容簡直是驚訝得瞪大了雙眼,“不不不,小妹妹你誤會了。我和他其實……”
“小妹妹,這些花我全要了,你既然得了錢,便早些回家,多陪陪家人,休息休息吧。”宋麓年倒是冇說什麼,隻是摸出點碎銀遞了上去,一麵又接過了那滿籃的花。
“哥哥,這個錢太多了,這籃花要不了這樣多的……”小姑娘怯生生道。
“無妨,給你了,收著便是。今日要不是我,你的生意或許還該更好些的。”少年柔聲道。
“那就,謝謝哥哥,哥哥真好。祝你和你娘子百年好合!”
小姑娘年紀尚小,大概也冇聽過那些什麼雜種之類的傳言,隻覺得這個人是個頂好的人,能讓她早些做完父親交代的事情,早些回去。
“不是,小姑娘,你誤會了,我們其實……”
祝青容正想解釋,那個小姑娘早跑冇影了,她正想轉頭說上兩句,卻忽而有一個場景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小姑娘,這些河燈,便都賣過我吧。天要黑了,你還是早些回家為好。”
少年將軍接過了那所有的河燈,拉著少女的手,一路跑到了河邊,找了個上好的放河燈的位置。
“為何如此?”少女蹙眉問道。
“看她一個小女孩,大晚上還要出來乾活,怪可憐的。”少年將軍搖頭道,“君子立世,懷仁取義。我自當相助一二。”
“這,叫做憐弱之心麼?或許,也可稱之為悲憫?”少女眉目漸漸舒展開來,似是悟出了什麼道理。
這,這是什麼?
祝青容對自己腦海中突然出現的這個畫麵,深覺莫名其妙。
那個少女和做冥王繼承人時的自己一模一樣,可那個少年將軍,是誰?她為何什麼都想不起來?
自己的腦海中又為何會出現這些?
“祝姑娘?祝姑娘?”宋麓年見她一直在暗自出神,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揮了兩下。
“嗯?”祝青容這才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多謝你今日陪我過了這上巳節,這籃鮮花給你,放屋裡麵,也能添些馨香。”
“哦,謝謝,謝謝。”
被方纔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場景一攪,她已經無暇管顧先前小女孩說的那句“娘子”,隻怔怔伸出手將花籃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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