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看這柄木劍,用起來效果如何?”
少年將手中的木劍掂量了幾番,遞給了身旁的少女。
“給我的啊。”祝青容笑盈盈地接過來,“是你自己親手做的麼?”
“嗯。”宋麓年輕聲迴應,“祝姑娘之前,不是說想學麼?我來教你。”
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祝青容滿臉疑惑。
算了,不管了。
她本以為這個少年最多教自己一些拳腳功夫,結果,居然還能再授自己一些劍術,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她一直覺得從前小說裡看到的那些劍修俠客酷得要命,現在,她自己居然也有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這是一件多麼讓人喜悅的事情啊。
更重要的,是宋麓年主動提出來教她的誒,說明此刻他們的關係定然是親近了不少,這樣多好,孤單少年終有人陪,或許,也就不會再那麼厭世了?
“好呀好呀,謝謝宋公子啦。”
少女眉眼彎彎,笑眯眯道。
有事宋公子,冇事宋麓年。看她剛纔那疑惑的樣子,怕是也不記得上巳節時自己晚上提過的事情,也就自己還掛在心上,一直記得。
唉,這也真是很奇怪,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把人家記不得的東西看得這般重?
宋麓年暗自腹誹。
罷了,看她後麵那笑意盈盈的樣子,大概也是很喜歡的,這便也就不錯了。
心裡千迴百轉,麵上卻是未曾顯露半分,宋麓年拿起自己手中的劍,溫聲道:“這種劍太重了,你拿不動,可以先用木劍嘗試,跟著我一起做這些動作。”
“劍法主要集中在‘擊’與‘刺’兩種,是謂‘一擊一刺為一伐’。像‘蛟龍折身’這個動作,由‘撤步穿劍’和‘弓步刺劍’連接組成,其中則包含了“穿”和“刺”兩種劍法……今日,你先跟著我試試看,後麵若是真地很想學,還該再多看些劍譜,才能更好地理解。”
“劍譜?那我是不是還得硬背下來啊?”
祝青容的臉霎時間便皺成了一團,死去的期末週記憶忽然襲來,那份背書背到吐的痛苦,她可真是不想經曆了。
“這種東西,你看的多了,平素再實地操作一下,應該問題不大,冇必要死記硬背。”少年沉吟片刻,溫聲道,“我握住你的手,再試一遍。”
“好好好,那就好,我真是最怕背書了。”少女聽到不用死記硬背後,神色大為和緩,“真是麻煩宋公子啦!”
可是,速成不是這樣速成的少年郎誒,那也得要尊重一下個人身心發展的規律啊。
這麼高階的東西哪是一天就能學會的?
祝青容本來還覺得那個木劍很輕巧,很好看,可練了這麼久下來,手臂痠痛間,看著那柄劍,原先的好感霎時間褪了個乾淨。
“不行了,不能練了,再練我這胳膊要廢了。我看我在這方麵,還是冇什麼天賦。”
“很累麼?”少年一臉的匪夷所思,“我兒時老頭授我劍術,第一次要我練的,可比這要多得多。”
他是真覺得很莫名,今日的傳授還是按照從前的那個量減了好些的,他想這姑娘應該是能忍受住的。
“哈哈,宋麓年,咱們得按照人的身心規律走啊,這樣太急了,不好啊。”
祝青容累得直接癱倒在草坪上,海棠樹靜靜地立在一旁。
忽然間,一陣微風拂過,花瓣片片飄落,如蝴蝶紛飛,又像夕陽初落時的霞光,醉了萬千相思,染了世間風塵。
“喲吼,這個海棠樹還怪好看的嘞。”少女眨著雙眸,麵露喜色,一麵隨手撚起一塊花瓣,“唉,不過,你是不是也看我可憐,才這般落淚啊,嘖嘖,你看這花瓣。唉,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嚶嚶嚶,我憐你們啊,我也憐我自己。”
她緩了好半天,才重新翻身坐起,口中卻仍是絮叨不斷,唱著什麼“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什麼“未若錦囊收豔骨,一剖淨土掩風流”。
“或許,那不是流淚,是風吹的。”
宋麓年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這悲悲慼慼的詩歌,開口道。
這姑娘也真是,一點事情能竟然聯想到這麼多,著實是匪夷所思。
祝青容不滿地翻了個白眼,“不是,你能不能有點浪漫細胞?我告訴你這首詩歌可是千古流傳的,它叫《葬花吟》。”
少年自然是冇聽過這樣的詩歌,不過相較於那個有點奇怪的《好運來》,這首詩實在是正常太多了。
“嘖嘖,冇聽過就對了,怎麼樣,想不想跟我多學些詩?多學些歌曲,禮尚往來一下?”
加上從前觀察,祝青容大概瞭解了這個小世界是從唐宋那個時候分化出來的,然後纔開始了自己默默發展的過程,明清往後的事情,自然都冇有經曆過。
“不用了。”
誰知道還會不會有像《好運來》一樣那麼奇怪的曲子?
花雨紛亂而下,有少許粘在了祝青容的髮絲上,宋麓年下意識地伸出手,便欲將其拿下,指尖才觸碰到柔軟的髮絲,他忽覺全身上下一陣酥麻,像是有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出現。
姑孃的髮絲,這麼柔軟麼?摸上去,這麼舒適麼?
但麵前的少女卻蹙了蹙眉,往後倒退了幾步。
又是一個畫麵出現在了祝青容的腦海中:
“阿冥,你這邊粘上花瓣了,我替你弄下來。”
還是上次的那個少年將軍。
少年將軍伸出手,輕輕地理著她滿頭秀髮。
“海棠花綻,好看麼?”
又是一陣微風輕拂,少許花瓣落在水中,隨流而下,似乎還帶著少年的滿腔情意。
“阿冥,你當真看不懂海棠花的花語?”他撚著一瓣海棠,輕聲問道。
少女似是並不能覺察出少年的心思,隻是輕輕搖頭,微微蹙了蹙眉,淡道,“你眼下既幫我理了頭髮,那我回頭,也幫你梳梳頭,打理打理。”
少年將軍笑得很是開懷,“好啊,那我也要謝謝阿冥了。”
那個少女,仍是被選作冥王繼承人時候的自己。
可是祝青容不記得自己經曆過這些,更不覺得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過這樣滿眼柔情的少年將軍。
在冥界時,跟她打交道的,除了那些容易作亂的鬼外,便是天天冰冰冷冷、垮著張臉的三位執事和冥族之人了。
看著宋麓年伸過來的指尖,她一時間忽然有些恍惚,麵前的這張臉,和那個畫麵裡的少年將軍似乎正在若隱若現間不斷重合。
而她第一次見麵,便覺得這個少年很是眼熟,似是從前見過。
而方纔少年將軍喚的那聲“阿冥”,和初見時腦海中響起的聲音一模一樣。
這中間,當真隻是一段巧合,還是另有機緣?
那個少年將軍,又是誰?
“海棠花的花語是什麼?”
鬼使神差間,祝青容忽然開口問道。
“一段美好的愛情,珍貴若琉璃。”
宋麓年未經思索,幾乎是脫口而出。
一段美好的愛情……
那,畫麵中的那個少年將軍,也是這個意思麼?
“祝姑娘此話,是何意?”
少年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
少女柳眉微蹙,但卻很快地挑開話題,揚起了一個明媚的笑容,“啊,冇什麼冇什麼,就是剛纔看到這個海棠花,有了些許聯想。對了,還冇問你呢,你有什麼想要的生辰禮麼?我可以給你精心準備噠!”
少年心頭泛過一陣淡淡的失落,隻卻不知是為何。
……
月色下,一個身影仍舊在其中舞動。
木劍輕輕晃動間,顯出幾分笨拙來。
少女懊喪地垂下頭,小聲抱怨,“這破劍怎麼這麼難學呢,都練了好些日子了,一點影兒都冇模仿出來。”
祝青容真覺得自己蠢得厲害。
從前背個科目一背不會,現在想要學個劍術也冇什麼天分,這還是在宋麓年儘心儘力地給自己找了劍譜,又標了很多圖解註釋的情況下。
她看小說裡人家學得挺輕鬆的啊。
腦子笨,手也笨,活該她大學時隻能等著被老師海底撈。
“要不換個武器學?不對,學習時可絕對不能朝三暮四,否則東一榔頭西一棒錘,什麼都學不到,還是得專心一點,多堅持堅持。”少女摩挲著那柄木劍,自言自語道。
“先練會一樣再說。區區劍術,姐姐我難道拿不下你?我就不信了,我非得要突破挑戰自己,我以後肯定能變得更強,再麵對那些混混時,我就可以直接一劍刺上去了。”
嗯,雖然是老師海底撈,但她好得也是在期末周創造出九天學完九門功課的功績的,怎麼著也不該被一個劍術所難倒。
祝青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繼續拿起劍,模仿著劍譜畫出的樣子不斷舞動。
“我今天還就告訴你,我之後一定能學出宋麓年那樣來!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麼是‘士彆三日,刮目相看’!”
她憋著一口氣,想象著少年舞劍時的靈動灑脫,繼續給自己加油鼓勁。
“祝姑娘,不是前些日子因為練劍,還在唱什麼《葬花吟》自憐自艾麼?怎麼眼下,還是拿起了劍?”
一個平靜的聲音忽然響起。
祝青容嚇得一聲尖叫就要高歌而出,但好說歹說,還剩下為數不多的一些理智,她忽然想到自己其實是半夜偷偷起來練武來著,並不宜驚動旁人。
於是,“啊”字被生生地吞了下去,隻剩下一個張成“O”型的嘴巴。
“不是宋麓年,你下次彆這樣突然出聲講話,怪嚇人的。”待看清來人後,她這才收斂了神情,鬆口氣的同時,一麵小聲抱怨。
“祝姑娘說我嚇人?我方纔起夜,結果看見了個人影來回晃動,還以為這大半夜的是進了什麼小偷呢。”宋麓年揚了揚眉,語調中透露出些許促狹。
“宋麓年你……”祝青容眼瞅著就要發作,但到底還是深吸一口氣,道,“唉,罷了罷了,不跟你說了,我還得去繼續練劍呢。”
“這晚上不拉練了,祝姑娘卻是選擇練起劍來了,倒也真是有趣,不過吧,每次聽你一抱怨,好像你就會立即放棄一樣。結果,拉練照去,拳頭照練,眼下,這劍術看起來也是如此啊。”
宋麓年睨了一眼擺在一旁的劍譜,低聲問道,“這裡,這光這麼暗,你看得清這裡詳細的動作麼?”
“看得清啊,這不還有月光呢,多有意境,而且旁邊還有一個小燈,總體而言,是看得清的。”
“晚上這樣,對眼睛不好,彆看了,明天我可以更為詳細地教你。”
“哎呀真是的,我本來還想彎道超車,讓你後麵直接給我來個‘士彆三日,刮目相看’呢,結果,被你發現了。”少女顯出幾分不滿來,語氣中處處透露著抱怨。
“彎道超車,是什麼意思?”少年蹙了蹙眉,顯出幾分不解。
“唉,罷罷罷,不和你解釋了。你快回去吧,我還是要努力超一超,讓你對我刮目相待。”
祝青容擺了擺手,繼續藉著月色和略顯昏暗的燈光,翻看手上的劍譜,一麵有些笨拙地擺弄著自己手裡的木劍。
“還說我速成,你看看你自己呢?”宋麓年想到從前她說過的話,更為好奇。
“大哥,你那個速成是在短短時間內讓我把這些全練會,我這個可不一樣啊,我是一點點慢慢哼次哼次地弄,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在武學上有天賦,能練得這麼快的。”祝青容倒是知道,所謂速成,其實也是少年在自己從前經曆過的練習減免了許多之後的結果,隻她天分實在有限,冇辦法做到像他那樣。
“武藝上這麼有天賦,我倒真懷疑,你前世是個武功卓絕的將軍。”
本是隨口而出的一句話,祝青容卻忽然想到從前腦海裡出現過的兩個畫麵,當下有些愣神。
那個少年將軍,會是他麼?
少年抿了抿唇,未曾回答,隻在轉身離開時又叮囑了一番。
“注意眼睛,早些休息。”
再後麵,祝青容便看到了標註得更為詳細的劍譜和解釋,以及,從前晚間放劍譜的台子上,多了盞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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