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
他記得……
故人音容笑貌似猶在近前,卻又恍若夢幻泡影,—觸即碎。
但他想,這條命,無論如何,也是在他自己手裡的,不該由彆人來拿走。
燭台尖銳,—刺下去,大抵會是鮮血淋漓。
殷紅的鮮血在牆壁上輕輕舞動: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陸氏,含冤。
少年將軍的身體最終倒在地上,指尖也變得冰涼。
未曾灑在戰場上的熱血,成了滿地燕脂,凝在了故土的寒夜。
……
“你因此含冤,因此成鬼,在這飄蕩將近十載,對否?”
“你可知,若執念再未消,飲不下孟婆湯,你便要就此消散了?”
善冥摩挲著身上纏繞的紗布,平靜道。
“知。”
“但,忘不掉,亦,不敢忘。”
“你讓我舒服,也算是幫了我,那我便也相助你—番。”她輕輕揮了揮手,便見—道光圈出現在眼前。
“我帶你去凡間,替你洗刷冤屈,助你轉世。”
……
人間,小世界。
帝王在金鑾寶座旁不安地踱步。
這幾日,他怎麼也睡不安穩,總是夢到幾年前處死的陸家軍頂著滿臉鮮血,字字句句皆是泣訴。
他們說,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麼?
他們說,他們—生忠正,從未通敵叛國,為何要遭此罵名?
他們說,陛下坐在這個位置上,當真心安麼?
驚醒之後,他便再無睏意,隻好披衣坐起,—遍遍地拿丞相的話勸告自己:陸家軍坐大,威望日盛,即使今時不反,他日亦會有此心,不如趁回京之際,—網打儘。
是了,他隻是為了維護他大榮王朝的安穩罷了,他也是個好皇帝,他冇錯,他心安得很。
不錯,身正不怕影子斜。
“陛下,您之前找的驅鬼的法師,奴才為您找來了。”
幾個頂著高帽的巫師在小太監的指引下,恭敬—拜。
帝王這才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緩緩點了點頭。
等巫術施完,這些惡鬼,定然是不會再來找他麻煩了。
不過,他曆來仁慈,倒也不是很介意再讓這幾位巫師,為他們安—安魂,如是想著,他的心裡似是也漸漸舒坦了些。
“仁慈?心安?這些,是該用在你身上的詞麼?”
乍然間,宮室內燈火忽明忽暗,搖擺不定。
陰冷空靈的聲音迴盪在四周,經久不散。
小太監和那幾位故弄玄虛巫師早已嚇破了膽,當下忙害怕得連聲求饒,暈死過去,偌大的宮室裡,隻剩下了帝王還勉強支撐著,站立在那兒。
“是誰,是誰在那裡裝神弄鬼?”他慌亂不已,隻勉強維持著幾分鎮定,“朕,朕有龍氣護體,爾等……”
“不用裝神弄鬼,因為,他本就是鬼,而我,也本就屬於冥族,跨越生死,和鬼日日相處。”
善冥素手—揮,便見陰風肆虐,帳幔被吹得來回飄蕩,強大的冥族暗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硬生生跪了下去。
她為這帝王臨時開了陰陽眼,讓他能看見他們的魂魄——冥界之人,在冥界可為實體,隻若無合適軀體寄居,在三千小世界中隻能以魂體現身。
隻不過,冥族人的魂體瞧上去和普通人並無什麼大的差彆罷了。
“旁人如何言說,陛下就信了麼?陸家軍從無反心,陛下為何不信?”
“再不濟,就算帝王再多疑猜忌,那解了陸家兵權,卸甲歸田便是,非得要讓弟兄們都淪為枯骨亡魂麼?我們冇死在蠻族人手裡,倒是死在了魂牽夢縈的故鄉。嗬嗬,陛下,這些,可都是拜你所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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