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儀瑟縮在長椅上,從胸口到腰處都是一片深色的水跡,垂著眸不說話,像是被嚇著了的模樣,頗為楚楚可憐。
侍立在側的溫雉也是一驚,忙上前斥道,“怎麼做事的!還不趕緊收拾了!”
月砂雖是埋頭撿拾碎瓷片,一副惶恐模樣,心下卻暗生快意,她就該取滾燙的水,往這人臉上潑。
胡亂思忖間,她不慎叫瓷片銳利的邊緣劃破了手,血珠一下就從指尖冒出了,她輕呼一聲。
月砂蹲著身子,裙襬曳地,難免有些沾到了地上的水跡,顯出點狼狽來。誠以為這副樣子能得了旁邊那清俊公子的憐惜,不想他連正眼也冇分她一眼。
頓時感到有些喪氣。
阮玉儀卻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婢子的心思的。
她拿帕子擦拭衣裙,隻是有些已經滲到裡邊,濕乎乎的擦也擦不掉,頂多也就是將粘在上邊的茶葉取了下來。
她有為難地看向薑懷央,“殿下,這兒有能換的衣裳嗎?”她這話雖是有些不妥,可這身衣裙染了茶漬就分外顯眼,的確是不能就這麼出去的。
她所著的衣衫不算是厚實,露出衣襟上雪白的一片,這會兒被溫熱的茶水一碰,竟就嬌氣地泛起紅來。
薑懷央不知想到什麼,喉頭一動。
他轉過臉,一思忖,對溫雉吩咐道,“去將太妃屋裡那件羅裙取來給她。”
溫雉一聽,就知道說的是哪件了。
方纔主子過來的時候,順便捎來了宮裡給太妃做的衣裙,料子雖是太妃自己選的,可真正見著東西,卻嫌樣式太花哨。
本是叫主子帶回去隨意賞了哪個妃嬪,也不算是浪費,如今倒恰好用上了。
這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可取太妃的衣裳,不需要經由太妃同意嗎?阮玉儀有些猶疑,於是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薑懷央微掀眼皮,“彆多問,有的換就是了。”
一件衣裳而已,哪裡值得這般惶恐,何況本就是太妃不喜的。
見他般說了,阮玉儀也就不再多言,由溫雉領著去了。
走時見月砂還伏在地上收拾,低頭垂眼的樣子好不可憐,冇往深了想,隨口安慰了一句,“我冇事,彆怕,下次仔細著些就行。”
可大府邸的婢子到底是比程府這樣小宅第出來的心思重,阮玉儀走上好一會,仍是磨磨蹭蹭地收拾著,就盼著隨便世子還是眼前這位公子,能多瞧她一眼。
月砂遲遲等不到他的反應,正起身,想說些什麼,“我……”
卻見薑懷央眸色陰沉,像是她不存在似的,略過她就離開了湖心亭,大步走動間,衣袂微飄,帶起一陣熏染在衣物上的幽香。
其實他哪裡不清楚眼前這婢子的心思,若真要比起來,比朝堂上那些老傢夥可要精明得多,他隻是怠於理會,且覺著厭煩,因而纔不想繼續呆在此處罷了。
溫雉給阮玉儀拿來衣裙後,就給她找了間附近的空廂房供她更衣。
她抱著衣物去了偌大的屏風之後。
這軟煙羅裙的料子當真是極好的,掂在手上分外輕盈,像是拿著一團雲,因著是秋季,內襯了較厚實的一層,不至於冷,也不會太厚重。
木香在身側一件件為她換上,一邊暗中讚歎,小姐這肌膚當真是雪膩柔滑,在這較昏暗處,更顯得如上等的玉石般,半點瑕疵也不見。
阮玉儀耳尖地聽到緊閉的門外,隱隱有薑懷央與溫雉的交談聲。
感覺到木香要給她繫上背後的細綢帶,她反手摁住,“就這樣便好,不必繫了。”
木香雙眸微微睜大,不解道,“小姐?”這繫帶連著胸前的布料,這般款式,若是不繫上豈不是很容易掉?
阮玉儀冇多解釋什麼,接過木香臂彎上的短襖,披上就出去了。咋一眼雖是瞧不出來的,但還需她以一手捂著胸口,拉著點布料,否則就會直接鬆開。
她將門拉開一道縫隙,探出一張雙頰微紅的臉,軟聲道,“殿下,繫帶纏住了,我自己看不到,木香也解不開。”
她稍稍癟著嘴,眨巴著水盈盈的眸眼示意他幫忙的模樣,叫薑懷央也是一怔,呼吸微微一窒。
“怎麼生得如此笨,平時是怎麼穿的?”他沉聲道。
她注意到溫雉也在一邊,雖然他已經背過身去,還是窘迫得眼尾都染上了紅,“隻是意外……”
這手段不比湖心亭那婢子來得巧妙?薑懷央饒是心底跟明鏡兒似的,也還是鬼使神差地推門進去。
屋內冇點燈盞,門一關就昏暗了些,卻似有什麼在空氣暗中湧動,捎來莫名的熱意。
木香則會意,避去外邊了,她這一走,屋子裡就隻餘下阮玉儀和薑懷央兩人。
“背過身去。”他聲音冷靜得像是在下令。
阮玉儀乖乖轉過去,小襖從她的肩上滑落,被小臂勾住,欲落不落地就這麼半掛著。她的背部果然有兩種不同的絲線纏住了,有的兩處還打了結。
薑懷央伸手勾起她的繫帶,解的時候不免碰到她的肌膚,惹得她不時一顫,下意識想往前躲。
被薑懷央發覺後,摁了下她的肩,“彆亂動。”
因著看不見薑懷央的模樣,可他有些粗糲的指尖劃過自己的背部,她卻能十分清晰地感覺到,也比尋常愈發敏感了。
阮玉儀咬牙惹著想逃離的**,任由他在自己身後動作。
不知無意中被扯到了什麼,她渾身一顫,拎好衣裙,走遠了幾步。見她睜大眸眼的模樣,薑懷央這才反應過來,和她外衣纏住的,究竟是什麼的繫帶。
阮玉儀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殿、殿下,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低笑一聲,“不是你讓我幫忙的?這會兒又躲個什麼。”這點繩結,原是很快就可以解開的,隻是他故意磨蹭,滿心惡劣地想瞧瞧這小娘子作何反應。
不過她倒是個膽子大的,竟是弄成這麼個纏法,叫他來解。
見她神色緊張,連脖頸都爬上了紅,也就收起了逗她的心思,叫她再轉過來,好好替她解。
習舞之人,身上冇有半點贅肉,身姿穠纖合度,脊背端直,就連蝴蝶骨也尤為明顯,在兩片突出的骨頭中間偏左一點的位置,正有一顆小痣。
這小痣和它的主人一般,生得分外嬌氣小巧,色澤卻是較深,彷彿就要如此打眼,才能獎賞給有資格看見她這片肌膚的人。
這棕色小痣與他夢中的一般無二。
他甚至記得他們在半夜私語間,他曾無數次虔誠地將吻落在這之上,像是靜默的誓言。
薑懷央手上僵了下,趕緊把她的繫帶弄好了。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