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忿

行至偏廳,就見上首處端坐著的,一位是曾見過的太妃,另一邊著翠簪華服,一身嫻雅之氣的,想來就是鬱王妃了。

幾人行過禮後,太妃就給他們賜了座。

程睿壓著聲音,對阮玉儀道,“儀兒妹妹,昨兒我說的就是她,坐在左邊的那位阿婆,她這兒的糕點可好吃了。”

他聲音低沉,自己以為是在悄聲說話,其實周遭人都聽了個分明,一個個驟然臉色古怪起來。

程朱氏也是聽見了的,她一個激靈,當即起身,對太妃一拜,“娘娘恕罪,小兒智識不全,因而不善言辭。”

太妃隨意地擺擺手,示意她坐下,“無妨無妨,哀家曉得的。”

昨日她本是在院中閒坐,她叫膳房的人照著江南的口味去做糕點,可反覆做了數份,也冇有之前在新帝院兒裡那姑孃的來得正宗。

正煩心間卻見偏門有一年輕公子闖入,她一驚,以為是趁小門不設侍衛溜進來的竊賊之類。可那孩子卻上來就問,這裡有冇有仙子姐姐。

她見他雙眸懵懂,神色呆滯的模樣,才知道這是個癡子。於是就用點心招待了他,見他吃得歡喜,心中也愉悅不少。

因此當早上終於做出份像樣的糕點時,她便緊著送去給阮玉儀和程睿送過去嚐嚐。

程朱氏見太妃不計較,這才放心地坐了,“謝娘娘大度。今兒我們是專來謝您照看小兒的恩情的,若不是您留他在這呆著,不知要被什麼虎豹吃了去。”

太妃雖是溫和地笑著,眼中卻透著疏離,“他確是討人歡喜的,自不必言謝。”

她瞧著程睿不諳世事的眸子,就想到了自己在宮裡蹉磨了的大半輩子,抹掉了容貌及與鄉黨的情誼,徒留一個虛名。

她曾過過複雜的日子,因而瞧著程睿不由得多幾分慈愛。

程朱氏拉過程睿的手,對太妃道,“娘娘若是覺著與他親近,我便讓小兒多過來陪陪您。娘娘您有所不知,昭容長公主與我們程府的大公子——”

聞言,阮玉儀微微蹙眉,姨母卻是昏了頭的,這關係也拿出來攀親,卻不知昭容未婚先孕,於名聲上難免不好聽,是連皇室也是希望藏著掖著的。

太妃雖與這位公主並不親近,也旋即打斷道,“給夫人添些茶水,夫人怕是口乾了。”

傳聞長公主懷了身孕,原來並非是捕風捉影,太妃心下暗歎。

一邊的婢子連忙上前斟茶,不過程朱氏手邊的杯中還有大半茶水,是無需再添的,於是這婢子就倒了幾滴做個樣子。

明白太妃是不讓她說下去了,程朱氏攀親不成,心下窘迫,似乎是真的覺著口渴,端起瓷杯喝了半杯下去。

太妃瞥到阮玉儀垂著頭,麵色有些沉,以為她是聽長輩的談話覺著悶,便道,“阮姑娘,你可以去後院裡隨意走走,不必在這兒呆著。”

正好薑懷央來看望她,這會兒估計正在後院的湖心亭。

她冇刻意去查過阮玉儀的身份,不知她還是成著親的狀態,一直誤解了她與薑懷央的關係。

再瞧程睿,他倒是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抹抹畫畫,兀自玩得開心,太妃也就不遣他走了,免得打攪到兩人。

阮玉儀忽地聽到太妃叫她去後院,不明所以,還是欠身道,“是。”

她不知道,一邊的鬱王妃卻是知道的,訝異地瞧了自己的婆母一眼,要知道她這婆母向來不插手這些事,就連她嫁過來,也是由鬱王親自擇的。

阮玉儀離開後,太妃隨意撿著家常的話題與鬱王妃閒談,大有將程朱氏晾在一邊的意思。

出了偏廳,越發覺著這院子比他們暫居的那間大上不少,

阮玉儀邊緩步走著,邊四下裡張望。雖說是左顧右盼,卻也配合上眸眼轉動,側臉的幅度顯得不慌不忙,連發上的珠穗也隻微微晃動。

不知道的也許會以為她在賞景。

可木香卻是明白的,她笑問,“若是世子不在此處,可真就苦了小姐白白尋找。”

被戳穿的阮玉儀麵色微紅,暗中擰了下木香的腰肢,低聲,“曉得還不幫著注意著點。”

木香躲閃著,連連應聲。

廊腰縵回,一直延伸到後院纔算止,她在不遠處的湖心亭裡遙遙望見一襲玄衣,墨發高束,散漫地半倚於亭柱邊,翻閱手中書籍。

她款款過去,至薑懷央麵前,從容地施了一禮,“見過世子殿下。”

小娘子層層疊疊的裙裳映入他眼底,他掀起眼皮,合了書頁,夾一指在其間作為標記。

“你怎麼會在此處?”

倒是執著,連太妃這處也要想法子進來。

“隨姨母前來拜謝太妃娘娘。”阮玉儀見他依舊是一副冷淡模樣,不自覺地有些灰心,想到偶然聽見的那兩個婢子的對話,眼睫更是低垂了,似乎不願意看他。

她打幼時起就知道,自己這身上佳的皮囊可以給她帶來不少優勢,那時見過她的鄉人們,哪個不誇上一句。

偏生這個風流世子不動心,寧收秋娘也不要她。

她垂首,鬢髮垂落,遮住了一點麵龐,落入薑懷央眼裡,像是滿心的委屈,又礙著身份憋著不說的模樣。

他心中疑惑,眼下也不曾趕她走,這又是怎麼了?

溫雉見狀,就打算去備招待這位姑孃的茶水去,適逢有一婢子經過,於是便順口囑咐她去端了。

冇世子的應允,阮玉儀也不敢隨意坐下,就那麼立著。

薑懷央麵上雖是又翻開了書,實則餘光一直注意到她正站著,他撥弄著書頁,一個句讀反覆看好幾遍也冇看進去意思。

他壓下燥意道,“站著做什麼,礙眼。”

阮玉儀這才尋了與他一側的長椅坐了,趁他垂首看書,抿著唇,悄悄挪過去一點,再挪過去一點,總以為他不曾發覺。

直到那婢子端上茶水,阮玉儀幾乎已是與他並肩坐著了。

月砂本是要隨著薑祺一道外出的,誰知世子這次竟不打算帶她,她氣悶地攥緊了帕子,心道,估計又是找那秋娘去了。

她是世子的貼身侍婢,也不會有什麼人來差遣她,她就在後院偷閒。不想正經過湖心亭時,卻被溫雉捉去取茶水,於是她隻好懷著一肚子氣去了。

見著粉妝玉琢的阮玉儀,她不禁想到了那個同樣樂忠於打扮的秋娘,心生不屑,暗罵著花枝招展。

見她與另一位主子幾乎偎在一起,更是確定了心裡的想法。

她未曾見過新帝的麵容,隻以為他是太妃母族的哪位小輩。

月砂端著瓷盞托,走近阮玉儀的時候,愈發暗恨命運不公,同為女子,怎麼有人為主,有的就得為婢,她若有個好點的出身,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在鬱王世子懷裡了。

想著,她撇了一眼阮玉儀,見她安靜地坐著,並不注意自己。

而後她假裝腳下一絆,連杯盞帶承盤一併摔了,裡邊的茶水大半傾倒在阮玉儀的衣裙上,小半被薑懷央擋了點。

實在是事發突然,他便是想將她拉開也來不及了,隻得伸手去擋,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新寡後,我成了新帝的嬌軟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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