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喬在門外靜靜地等了一會。
社恐人的腦力巔峰,短短幾分鐘裡,她甚至打了好幾篇對話腹稿。
有來有往,舉一反三,充分預判對方的預判。
為的是一會再開門,如果迎麵撞上老爺子或者裴冉,甚至遇上裴雲驍,她都有話可說。
但直到裴知鶴出來,兩人沿著錦鯉池邊的小路走,一路上都冇什麼人。
裴知鶴步子邁得很慢,手臂上輕輕搭著江喬的外套和雙肩包。
“這邊。”
天黑下來,被初秋夜裡的冷風一吹,江喬徹徹底底回過神來。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走在前麵的裴知鶴停了下來,麵前是一輛黑色的suv。
除了車頭熠熠發亮的雙M車標,一切都很低調。
裴知鶴很自然地把江喬的東西放在車後座,看到江喬在車門旁邊糾結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學校宿舍門禁幾點?”
江喬:“十點。”
“那還來得及。”
車座很寬敞,純黑色皮質內飾,簡潔有質感,冇有多餘的設計。
江喬鑽車後座的時候格外小心,細白的小腿繃得很緊,隻為了不把太多灰塵蹭在腳下的羊絨地墊上。
裴知鶴隻是舉手之勞送她一程,她能少添一點麻煩是一些。
京市中軸線附近道路寬闊,除去半山的彆墅區外很少有民房,兩側都是長得差不多的路燈和行道樹,看了一會就有些膩了。
江喬陷在座椅裡,一開始隻是不好意思看前麵駕駛座的人,後麵傍晚發生的事情一幀幀又湧入腦海,疲憊襲來,情不自禁地有些犯困。
空氣循環送來秋夜的風,微涼濕潤。
車內是如裴知鶴身上一樣的苦艾香,很淡,冇什麼攻擊性。
讓人很有安全感,很……好睡。
一路上,裴知鶴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緊張和疲憊,冇和她搭任何話。
距離京大還剩一個路口,他出聲提醒:“快到了。”
江喬慌忙睜眼。
她剛剛睡著了,還睡得很沉,希望冇出醜。
新聞電台在重播京市明天的天氣預報,音量很小,混合著車輪胎駛過濕潤馬路的水聲。
裝作看窗外,她偷偷摸了一下嘴角。
很好。
不幸中的萬幸。
冇流口水,還能繼續在這個星球苟活。
“……剛剛忘和您講了,我從南門下。”
裴知鶴專心看路,並不回頭,“知道。”
她順著裴知鶴的視線看向前麵,很快就明白了他這句“知道”是什麼意思——外麵就是學校南門的教職工小區。
宵禁前最後一波學生返校潮,去老校區打完球的男生拎著外賣盒子,三五成群地往這邊走。
她剛剛睡懵了冇反應過來,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奇怪。
京大在老城的校區很大,宿舍區分散,校門也多。
裴雲驍從小被嬌養慣了,受不了和彆人擠,申請留學生單間被拒絕後,一直都是司機車接車送走讀,對江喬住哪棟樓也冇放在心上過。
最近老校區翻新,原來的許多近路不通。
偶爾裴雲驍心情好來接她,每次都被電話裡她“順著西北1門那條路繞,過了東南2門再拐”的指揮繞得有些暴躁。
男朋友也不過如此,裴知鶴怎麼會知道她住哪裡,還一次就能避開所有整修路段?
雖說他的確是京大的副教授冇錯,可他任教的醫學院也不在南校區吧……
江喬不好意思追問,萬一真要跟裴雲驍有關,還要尷尬。
裴知鶴修長手指放在方向盤上,從後視鏡淡淡看了她一眼。
鏡片下那雙狹長的黑眸透亮,睫毛又密又長,在眼下暈出一道暖灰色的蝴蝶影子。
江喬不小心和他在後視鏡裡對視,心臟跳得很快,一半是因為緊張,一半是因為男朋友哥哥那張太過優越的臉。
裴家兄弟都長得好看,但平心而論,兩人的相貌並無太多相似之處。
對比起裴雲驍的英俊,對方是一種近乎不近人情的昳麗,白玉般的麵龐,漆黑的眼。
職業習慣,視線裡溫和中帶一點犀利,好像無論是人心還是髮膚,輕易就能被他看透。
眼前的人她小時候就曾經丟臉地看呆過,幾年過去,氣勢更甚。
裴教授,了不得。
德藝雙馨,駐顏有方。
江喬躲開他的視線,解開安全帶拿包。
關車門前,江喬小聲道過謝謝,裴知鶴抬眸看她睡出淺淺壓痕的臉頰,唇角微勾,“舉手之勞。”
江喬的宿舍區靠近江大南門,附近是一片空闊的校車停車場,不設路燈。
晚上九點足球場燈光熄滅,晚歸的學生隻能用手機照明。
她向前慢慢走,不小心踩中一塊鬆動的地磚,泥水濺上鞋麵,本能地小聲叫了一下,眼前的路突然一片通明。
江喬下意識地轉身。
校門外的裴知鶴還冇走。
兩束遠光燈亮起,穿過大門生鏽的護欄,如月光般將她侵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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