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聽到這番話,世子妃會無比震驚,可吉春一直瞧了許久,世子妃臉上也無半點異色。
“世子妃?”,她輕喚了聲。
傅歸雲思忖著露出淡淡的笑:“二小姐一直待在雲都城裡,哪能知曉北境的事,你休要聽花冉誆你,她同二小姐自小一起長大,又是和府上簽了死契的,倘若真有此事她怎敢告訴你。”
“起初奴婢也覺得她在誆我,甚至覺得她這次來是替繼夫人和二小姐打探訊息的。”
吉春解釋道:“可花冉說二小姐待她不好,想到王府來,世子妃如今身份尊貴若是向老爺和繼夫人提此事定是水到渠成的。”
傅歸雲隻一眼便識出這是傅沅淑的奸計。
吉春卻仍在自顧自的說道:“蒲家表少爺自那夜之後就消失在了雲都城,至今無音訊,這是整個傅家上下都能作證的......”
“行了。”
傅歸雲冷聲打斷她:“不管此事真假,你絕不可與人再提起。”
“奴婢知曉分寸的。”,吉春突然感到一陣委屈。
二小姐平日裡那般驕縱,總是打壓世子妃,她不過是想替世子妃出口氣罷了。
“吉姨娘,我們如今入了漓陽王府就是王府的人,傅家的事咱們置身事外仗著王爺王妃庇護尚能保全自身,可一旦摻和進那些不該摻和的糟心事中,稍有不慎便是引火上身。”
傅歸雲捏緊她手心,沉聲叮囑道:“你記住了,下次花冉再來,你切不可與她聊什麼昌平伯爵府的事,隻需厚賞她些銀錢首飾,告訴她好生侍奉二小姐,我與沅淑姐妹情深,怎能奪人所愛,引她來王府。”
“是。”,吉春聽得心裡一凜。
她怎麼從未覺得兩位小姐姐妹情深過?
隻是世子妃既然發了話,她自然是要乖乖順從的。
傅歸雲如今對吉春雖是有了幾分信任,可許多事情並不願她摻和進來,差人將她送走後,立刻叫來了程奎。
嫡妹的心思傅歸雲再清楚不過了。
她與蒲宴舒密謀這等大事,再粗心也不會叫一個不忠誠的丫頭聽了去。
如此這般,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要讓自己知曉她所謀之事,轉而揭發宋唯昭投敵。
到時,宋唯昭和昌平伯爵府必會將滿腔恨意撒到自己和漓陽王府身上。
她這招,實在是陰毒至極。
就是蒲宴舒待她情真意切,她怎忍心連累自己的表哥?
簡直是喪心病狂。
想到此,傅歸雲內心突然也有了些波動。
嫡妹如此急著同宋唯昭取得聯絡,莫不是準備現在就要將昌平伯爵府推入萬丈深淵?
傅歸雲忍不住狠狠捏緊了拳頭。
王氏待她不薄,昌平伯本就是個寬厚的性子,先前還存了幾分僥倖,覺得她會設法拯救伯爵府。
如今看來,自己實在是大錯特錯。
隻怕她打定換親的那一刻,就冇想著再做個人。
程奎默默在她麵前站了許久,瞧她麵上陰晴不定的,忽的生出一陣擔憂:“世子妃,你今日怎麼了?”
聞聲,傅歸雲連忙收回思緒,語氣淡淡道:“噢,不過是近來聽聞了些舍妹之事,心裡感到難過。”
“昌平伯府的世子夫人?”
程奎可不喜此人。
不過一個小官家的小姐,看不上王府就算了,還敢口出狂言到處說世子爺的壞話。
而且他也聽聞傅家兩位小姐關係並不是十分和睦的。
可畢竟是同氣連枝的,他大約能體會世子妃的感受。
“世子妃就是太心善了些,那都是二小姐自己的選擇,世子妃再傷心也於事無補的。”,程奎暖聲安慰道。
“話雖如此,可我終究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這樣孤苦伶仃的過下去。”
傅歸雲望著程奎,細聲道:“數月前我便聽聞她讓蒲家的表哥千裡北上為她陣亡的夫君收屍去了,真是情深意篤啊。”
話落,便鄭重請求程奎:“小奎子,我想勞煩你幫我一個忙。”
“能為世子妃效力小奴在所不辭,世子妃吩咐便是,小奴必當竭儘所能。”
程奎是打心底裡敬著世子妃,也深信王府的未來隻有世子妃才能撐得起,所以對她幾乎是唯命是從。
傅歸雲淺淺的擰住眉頭,道:“尋回宋小伯爺的遺骨如今怕是舍妹唯一的念想了,你那通天的本事我是知曉的,北境路途遙遠,凶險難料,
我想請你托幾個可靠之人尋到那蒲家表哥,護他安然回到雲都城,記住,千萬不要叫人察覺。”
她倒想看看,等到蒲宴舒安然歸來,嫡妹還能如何將那見不得人的陰謀做到滴水不漏。
總不能叫父親、繼母替她去做這個告密者。
被世子妃誇讚了番,程奎心裡樂開了花。
本以為會是多麼棘手的難事,也不過是護送一個人而已。
他欣然點頭道:“世子妃您就放寬了心吧,小奴定不會叫您失望。”
“多謝。”
屏退了程奎,傅歸雲又獨自思考了很久。
宋唯昭苟活敵國早已埋下禍根,註定了這場悲劇,縱然她考慮再周到也阻止不了嫡妹推伯爵府入深淵的陰謀。
除非,能夠叫宋唯昭立刻去死,徹底斷了嫡妹的念頭。
而這,顯然不可能。
風險也超乎想象。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王府從頭到尾置身事外。
隻是想到老伯爺宋鑲,她心裡還是忍不住的一酸。
宋家滿門數百口人何其無辜,如果註定挽回不了這場悲劇,能夠救下幾人性命,等到宋唯昭攜怨歸來時或許也能少些殺戮。
她得想個妥善的法子。
......
北境阿爾赫部落
蒲宴舒從大康陷落的城池一路流亡,隨著俘虜的百姓一直到了敵國國都烈融城。
想著表妹所說的夢境,他順利的混入了納蘭公主府,打聽許久,果然打聽到納蘭公主擇得佳婿,並準備近期大婚。
之後,他又摸索了好些日子,直到確定了準駙馬正是宋唯昭,便找著時機尋去了駙馬爺的住處。
夜已深。
宋唯昭獨自坐在窗台邊,看著異國他鄉的明月,愁緒直上心頭。
陷入敵國數月,雖未曾受過半點屈辱,可隻要一想到那累積成山的屍骨都將化作一捧塵土,昔日同袍戰友再無相聚日,他的心便痛到了極點。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早已不複,唯剩一縷幽幽孤魂飄蕩於天地間。
有國不能歸,有家不能回,他已然認命,卻唯獨放心不下心尖上那道溫柔的月光。
幼時第一眼見她,他便認定此生非她不娶。
如今親事已成,可歸期卻成無期,他忍不住在心頭默默的輕喚了聲:“歸雲。”
愁緒正濃,一道淩厲的嗬斥聲忽的從門外傳了進來。
“宋唯昭,你真是個混賬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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