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街邊停著一輛馬車,雲止正等候在馬車旁,親昵地為顧懷珊披上一件白狐裘。
“天寒地凍的,怎麼不知多穿點?”
顧懷珊笑了笑,笑容明媚:“因為我知道你會來接我的。”
那樣如朗月一般讓人留戀的笑意,曾經隻在自己麵前有過。
二人的車馬逐漸遠離,直到消失不見。
方言仍怔愣在原地,風吹衣袂,方言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長,更顯孤寂。
一時間,他竟不知到底是身冷還是心更冷。
馬車內,小香爐幽煙嫋嫋,顧懷珊和雲止相對而坐。
顧懷珊明白雲止心中所思,她本已卸甲歸田,朝廷突然宣召,他心中擔憂。
於是先開了口:“陛下命我五日後出兵北疆。”
雲止聞言卻蹙緊了眉:“北疆形式複雜,且如今已入冬,隻怕天氣會更加惡劣難行。”
“在此時出征,會否不妥?”
顧懷珊的臉色也有些凝重:“北疆軍大概也是看準了這個時機,纔會在此時發難的。”
三年前最後與北疆的一戰,以北疆的慘敗收場,北疆王上甚至舉國遷都,承諾再不犯境。
不過現在看來,他們一時的偃旗息鼓,隻是在韜光養晦,以圖緩慢蠶食。
“以我的瞭解,他們三年前元氣大傷,這麼快就蠢蠢欲動,必然是有什麼準備。”
顧懷珊不禁捏緊了膝上的衣襬,隨即手背就搭來一隻微涼的手心,好似寬慰。
月光透過車簾零碎地灑在雲止肩頭髮梢,他柔聲開口。
“既如此,還像從前那樣,我做你的隨行軍醫。”
顧懷珊本不想雲止同往涉險,但在抬頭撞上他眼底不可動搖的堅定時,還是答應了聲:“好。”
五日後,大軍開拔之際,風雪漫卷,旌旗獵獵。
黑甲軍隊整肅待發,隊伍一眼望不見頭尾。
中軍旗上書著一個大大的“楚”字。
旗下,顧懷珊紅衣銀甲,手持銀槍,跨馬而立。
“北疆賊子屢犯我邊境,掠城奪地,屠戮百姓,其心可誅,此戰,本將當身先士卒,誓死不退!”
“揚我國威!
蕩除賊寇!”
其聲震天,其勢淩然。
顧懷珊捏緊了長槍,隻覺渾身血熱,她已經太久冇有過這種感覺了。
她曾為情愛蹉跎了整整三年,如今才彷彿又找回了曾經的自己。
她顧懷珊,可以為一人洗手羹湯,但不代表她從此便領不了軍,打不了仗了!
副將魏寧看向顧懷珊,眸中難掩激動。
顧懷珊十六歲領軍,少有敗績,她所統領的楚家軍曾經一度是塞外噩夢。
他曾追隨顧懷珊征戰多年,隻要有她在,心中都安定不少。
“將軍,我們出發吧。”
她點點頭,正欲開口,身後馬蹄聲踢踏響起。
顧懷珊駐馬回韁,隻見方言手持著一道明黃的聖旨,策馬走近,目光剋製地看向顧懷珊。
“楚將軍,我奉聖命,隨軍北征,行督軍之責。”
第29章 顧懷珊的眸中閃過一瞬的驚詫,手不自覺捏緊了韁繩,默然片刻後,她隻得下馬行禮。
“臣顧懷珊,接旨。”
方言看到顧懷珊言舉間的牴觸,心中滋味難以言說。
顧懷珊見他不語,便也不再多想,旋即起身上馬。
她高舉長槍,振臂一呼:“出發!”
隨著這一聲高呼,黑壓壓的大軍在漫天雪飄中浩浩蕩蕩地出了城。
身後不斷響起城中百姓夾道相送的祝願聲。
“楚將軍,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路途中暴雪阻路,四日後,大軍才終於行至晉陽城。
此城地處要塞,北疆隻要再攻下晉陽,便可長驅直入京都腹地。
而眼下,北疆大軍已在晉陽城十裡之外駐紮,隻待再尋時機攻城。
在此之前,晉陽城守軍將領已率城中軍民死守城池半月有餘!
城門緩緩打開,晉陽城守將撐著渾身傷痛攜城中百姓相迎。
“末將陳禹,幸不辱命!”
“陳將軍,晉陽城能堅守至今,多虧有你。”
顧懷珊抬頭看去,隻見城中多是老少婦孺,想來青壯男丁都已經為護守城池,上了戰場。
戰火之亂,最深受其苦的就是百姓,為此飽受至親死彆之苦。
她的父親便也是在她十五歲那年,在與戎盧的戰場之上被萬箭穿心而死!
而她的母親憂思鬱結,第二年也隨之而去。
顧懷珊深能同感,不禁覺得眼眶一熱,強忍了下來。
大軍入駐晉陽城府衙,由此同時,城中男丁正加緊修補殘破的城牆,女眷也正忙著為傷兵包紮。
城中軍民上下一心,皆盼望這場戰事能夠早日平定。
顧懷珊站在城頭,心頭思慮萬千,身後響起輕緩地腳步聲,帶著些隱隱的檀香,是方言。
顧懷珊冇有動作,方言在她身側站定,牆頭寒風料峭,吹得方言喉頭一陣癢意。
他握拳抵唇,死死壓下到了嘴邊的咳嗽,啞著聲開口。
“待這場戰役結束,會還天下至少十年安寧,屆時,這些百姓便不用再受此家破人亡之苦。”
方言頓了頓,眸中深藏著落寞孤寂,似是有些說不下去。
他算到過會必有此一戰,故而纔會藉此阻攔顧懷珊和雲止的婚事。
為了讓顧懷珊重新站上沙場,他第一次去請求了皇帝。
然而當顧懷珊真正站在這裡,將要直麵刀光血影,兵謀詭道之時,方言卻又動搖了。
顧懷珊的髮絲被風拂動,冇有看他,許久纔開口:“國師大人,應當高居法殿名府之上纔是,邊疆苦寒,你不應該在這裡。”
方言眸光微動,牽起一抹苦澀地笑意:“懷珊,你在哪,我便在哪,我想看著你平安。”
顧懷珊這時才轉頭看了一眼方言:“國師大人,我的身邊,冇有你的位置。”
方言連苦笑也撐不出了。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晉陽城府衙。
顧懷珊坐在議事廳,聽著幾位副將的戰局分析,方言靜坐在旁側。
“我軍入駐晉陽,想必已被北疆悉知,他們在此僵持良久,必已疲乏。”
“若我軍在此時先發製人,或許還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以振軍心!”
她凝視著桌案上的地形圖,仍在思索著可行性。
魏寧緊握著拳:“將軍,機不可失!”
良久,顧懷珊拿定了主意,緩緩點頭:“好,那便定在明日出擊。”
方纔一直靜默不語的方言卻驟然開口。
“不可,明日不宜行動。”
第30章 此話一出,一旁的魏寧便坐不住了。
“為何?
此時若是不把握,等北疆軍休整好了再打,豈不是更加難打了?”
陳禹也忍不住開口:“是啊,何況北疆此次的領軍所設的戰陣實在是難纏難破,若不趁此機會,恐怕……” “明日風往西南,北上暖濕,會有暴雪,不利出擊。”
方言看著兩人淡淡開口。
時機難得,魏寧仍存有僥倖:“可將軍已經做了決定,且萬一明日冇有暴雪呢?”
方言的目光寒涼如水,篤定道:“我的卦象,從不會出錯。”
魏寧一時氣急:“荒謬!
這是行軍打仗,不是過家家,一旦你此卦有誤錯失良機,你如何擔待!”
“魏寧!
不可出言不遜。”
顧懷珊冷聲嗬斥,魏寧這纔有些冷靜了下來。
方言曾經一卦定下了東夷之戰的戰局,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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